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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原驰蜡象,惟余莽莽,雄关内外一片肃杀。

    古秦之地,白雪皑皑的铁笼山之巅,飞鸟绝迹,冰雪如刀,寒风凄厉。

    凛冽的狂风卷起了大片的雪花,吹得的人须发喷张,宛如冰刀雪剑一般,令人遍体生寒,几能裂肤。

    这里之所以早早就大雪封山,人迹罕至,便是因为山谷间有强风呼啸而过,自然也就在山顶形成了更加强烈的暴风雪。

    暗灰色的苍穹之下,浮云望之逃,飞鸟不敢越,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腥杀戮默哀。

    烈烈寒风中,一名身躯雄壮的武士挣扎撑起身子,一步一滑,艰难的踉跄前行。

    他身上到处是伤痕,早已褴褛的衣衫,不时被罡风撕裂下几缕布料,迅疾随风飘逝,消失于茫茫的天地之间。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中原三杰,嫡亲兄弟三人,此时已是仅剩下他了,老大雷虎。

    另外两个兄弟雷豹和雷彪,为了掩护老大突围,俱已死在魏氏一门的灭门一役之中。

    眼见登顶在望,此刻他却像是每一步都要耗尽全身力气一般,若不是身边还有一个儿童扶持,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以此重伤之躯,一路疲于逃命,全凭着一口气强撑着,眼下实在已经是到了极限。

    那个跟雷虎相依为命的男童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十分可爱,两腮冻得通红,粉雕玉琢一般。

    打扮也是很华贵,穿金戴玉,一看就是锦衣玉食的大户之家的公子少爷。

    只是身上的华丽外衣,早已破碎不堪,甚至还有不少干涸的血渍。

    脖子上的狐皮围脖,也与男童其他的服饰颇为不符,似乎是慈母临别之际,匆匆为娇儿围上,以御风寒。

    他的身高也仅仅是达到雷虎的胸口,身材也颇为瘦弱,却扶着这么一条赳赳大汉,实在有点难为孩子。

    但这孩子十分坚毅,虽然这已经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却依然咬牙坚持,就连雷虎都不禁啧啧称奇。

    男童生来就讨厌这种羸弱无力的感觉,这本就是他勤学苦练的强大动力之一。

    此刻两人实在已是强弩之末,加上寒冷还有伤疼,身体都在瑟瑟发抖,就仿佛是寒风中的两只鹌鹑一样。

    已经是穷途末路的雷虎,回想起当时那惨烈的景象,犹不免黯然长叹,为之潸然泪下。

    那一日,当真是杀气凌霄,人头滚滚,很多人甚至尸首无存,伴随着整个魏氏一门的偌大基业,付之一炬。

    此时,两人终于登顶成功,却发现这里也是一条绝路,三面是悬崖峭壁,回首唯一的来路时,在雪地里已经出现了十几个小黑点。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雷虎的脸色惨白,心里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不过,盯着山下尾随而至的黑衣人,他却依然持剑挺胸,迎风而立,就像是护仔的老母鸡,护住了身后的小男孩。

    他的状况很糟糕,万里奔逃之余,早已是心力交瘁,遍体鳞伤。

    不过,在如此寒冷的环境之下,他的脸上居然还有一颗颗豆粒一般的冷汗。

    这将近一个月,从鲁东逃到塞北,一直疲于奔命,没有片刻安宁,只因强敌尾随,危机四伏,生死都悬于一线之间。

    在被人暗算过几次之后,两人更是时刻提心吊胆,连吃饭睡觉,都变成了一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

    连日来的生死搏杀,再加上神经一直高度紧张,竟使得雷虎精神上都出现了阵阵恍惚。

    对面步步紧逼的敌人,是十几个散发着凶悍之气的黑衣大汉,满头乱发随风狂舞,手持兵器,围成一个扇面逼了上来,宛如一群急于择人而噬的饿狼一般。

    眼见两人已经无路可逃,当先一名面带笑容的凶悍大汉,手持宝刀,缓步向前,随时准备发起致命一击。

    两边对阵,尚未正式短兵相接,其实强弱已分,胜负早已失去了悬念。

    后面是万仞悬崖,前面是如狼凶徒,一大一小的两个亡命之人,已是被逼上了绝路。

    双方虽然剑拔弩张,充满一触即发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致,但这注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为首之人身材矮胖粗壮,手提一把龙鳞宝刀,率先出手,宛如毒蛇出洞,和雷虎拼了一招。

    雷虎显然早已是回光返照,根本就无力招架,踉跄后退,原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虎躯,再添一道致命伤口。

    殷红的鲜血汩汩不断地从按在小腹上的指缝之间渗出,滴落在脚下的白雪上,宛如怒放的艳梅。

    雷虎满面悲怆,断断续续道:“魏氏一门已经灭了,你,你……你们骷髅会为何非要斩尽杀绝……”

    这一声凄厉的嘶吼,满是仇怨,宛如杜鹃啼血,饱含了血与泪的控诉。

    为首大汉狞笑着,说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老子可不想留下一个祸根,以后找上门来。”

    说着,‘嗤!’的一声,那大汉手中的长刀再次挥动,雷虎早就已经油尽灯枯,任由夺命刀刃透体而出,只发出声嘶力竭的一声长号,啊——

    这是雷虎生命中最后的声音,声音凄厉而悲怆,更多的却是不甘和绝望。

    宛如一只无力护住幼崽的母狼,眼看着就要被猎杀,只能徒劳的用嚎叫来发泄一般。

    那一声长啸还在风雪中飘荡的时候,他已经是怒目圆睁,仰身慢慢倒下,胸前血如泉涌。

    大汉将宝刀从对面雷虎的胸膛中拔出,刀锋淌下滴滴鲜血,也是长吁了一口气。

    他端详了那具早已伤痕累累的尸身一下,冷冷自语道:“你倒是忠心护主,万里奔逃,但又什么用呢?还不是徒劳一场——”

    说完,他抖刀一弹,“呛”地一声脆响亮起,宝刀上的血滴崩落,依然亮如一泓秋水。

    矮胖大汉转头看着旁边那名锦衣玉裘的魏世子,嘴角上依然是那标志性的微笑,看上去有些怪诞。

    只不过,他的声音却依然冷厉:“孩子,你就是那魏家千年难遇的天才吧?只是你这一路奔逃,连累死了多少人,早死早托生,多好。”

    虽然马上就要下毒手,那大汉瞧着镇定的魏世子,目光中却满是赞赏之意。

    面对如此血腥的场面,小男孩并没有像同龄孩子那样惊慌失措,痛哭流涕,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只是抬头环视了一眼周围的几个凶恶大汉,不知为何,领头的大汉竟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心悸。

    他的小脸上没有丝毫恐惧,甚至都说不上仇恨,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