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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徐让深夜的那次谈话,在我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或者说长出了一根反骨。

    让我与陈强之间那点本就寡淡的情意,彻底变得跟清水一样,没有任何滋味。

    我可以对你忠心耿耿,做你的小弟,但你不能拿捏我,要挟我。

    徐让在诊所待了一天一夜,出来后我立马回家一趟。

    院门上的枪洞还在,母亲没有去卖菜,而是坐在院子当中,直直的望着门口的方向。

    陈强应该是在回来后,就将母亲送回来的,我想这一天中她应该一直是这个姿势,看着门口,等着她的幺儿回来。

    我看着门上的枪眼,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母亲,一时间我竟然有些害怕。

    拿刀办人我都不怕,但我害怕我母亲此时的眼神。

    我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到母亲面前,直接跪了下去。

    “妈,我回来了。”

    母亲眼睛恢复焦距,汇聚到我身上。

    她抬手轻轻摸了一下我的脸,然后,一个耳光扇在我的脸上。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的抽我,直到我嘴角破裂,开始流血,她才停下来。

    我母亲是一个苦命的人。

    从我懂事开始,她流过很多泪,有因为我那个该死混账的父亲,也有因为我大哥。

    她只是一个年迈的老妇人,遇见事哭很正常,但她从未因为眼泪而放弃什么。

    她一直很坚韧,将我大哥养大,大哥死后,又含辛茹苦,起早贪黑卖菜送我上学。

    今天,我的母亲没有哭。

    或许这么些年里,她的眼泪早就在那些难熬的日夜中流干了。

    无法再为她这个不孝的小儿子,挤出几滴来。

    她颤巍巍的抬起手,擦去我嘴角的血渍,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我的幺儿啊,你这是为了那般啊?你为图个那样啊?”

    我低下头,不敢说话。

    我大哥一条道走到黑,八三严打第一个吃枪子。筆趣庫

    如今我又走上了和他一样的老路,我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让我的母亲安心。

    母亲扯着我的耳朵,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你说啊,你倒是说啊,你是图个什么,为了那样啊!”

    我梗着脖子,任由母亲撕打,我该为自己找什么样的借口,让我显得有苦衷,让我能够冠冕堂皇的去混社会。

    我找不到,所有的事情在我拿枪办事那一刻,就已成定局。

    我楚山河天生不是个安分的人,我喜欢钱,喜欢那种高高在上,将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我做过的所有事,或许一开始有苦衷,是因为陈祥,是因为瘤子。

    但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任何人没有关系。

    或许是母亲打累了,也或许是我这无可救药的样子,让她彻底心死了。

    她默默地起身,回到屋内,将门给关上。

    “幺儿,有些事你做了,早晚是要还回去的,现在不还,你以后也是逃不掉的。”

    “我不想看到你死在我前头,你要是还想喊我一声妈,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房门禁闭,我跪在门外,隐隐能够听到里面母亲在低声啜泣。

    我一个头接着一个头磕在石板上,我想要张口,说一点什么,但直到我的额头磕出血来,我也一句话没能说出来。

    母亲,原谅你儿子的不孝,你的儿子走上这一条路,没法回头了。

    我现在要是说不跟陈强混了,下一个被办的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