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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层层宣音,一直在外候着的履霜快步穿过广场,踏上台阶,最后小心翼翼地步入了奉天殿。

    她的脚刚刚跨过门槛,便觉两边的各色目光齐刷刷朝自己射来。她努力保持镇定,回想着戚卓容的叮嘱,深吸一口气,提裙跪了下去:“民女关履霜,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小皇帝望着她,“你就是……关伯仁的女儿?”

    “正是民女。”履霜微微直起身子,垂眼看着地面道,“十二年前,民女父亲为兵部武库司员外郎,在郎中燕良平手下任职,孰料燕良平被指通敌贪墨,连同民女父亲也一同卷入案中,就此处斩。但是,民女的父亲是冤枉的!燕良平燕大人,也是冤枉的!”

    “哦?”小皇帝道,“你有何证据?”

    “先前民女已呈交了两封信……”

    “朕知道,朕也看过了,一封是罪宦刘钧所写,一封是陈首辅所写。”小皇帝瞟向陈敬,“陈首辅,那信也过你眼了,你可承认啊?”

    “臣不……”

    “哎,坐下,坐下。”小皇帝打断他,“首辅大人不必激动,有话坐着慢慢说。”

    陈敬双手叠在拐杖顶上,冷哼一声道:“臣不认!这小女子一派胡言!十二年前,她才几岁,能懂什么?别人说是臣所写,那便真是臣所写?臣这一辈子,写过的字句不知几何,有人得了笔迹,模仿一二,也并非什么难事。何况这所谓书信,语焉不详,不知所谓,如何能证明是臣勾结刘钧,陷害他人?”

    “好,既然首辅大人如此说,那咱们就暂且不论这信真假。”履霜转过脸,盯着他们,“咱们来说一说,另一位陈大人的事。”

    陈敬见她这么快放过了自己,不由眉头一拧。

    “诸位大人想必早已听说,陈鸿畴大人有位不成器的侄子,名叫陈子固,前些日子因私设赌坊,接待官员嫖宿,现已行了刑。他生前曾有一回酒醉,无意中告诉民女,陈鸿畴大人与松江府一名富商私交甚笃,松江府内的织户一旦织出了什么新样式,便会被这富商收走,辗转送到陈鸿畴大人府上,最好的那批料子已被陈大人挑完,剩下的,才会轮到京城中其他地方。”

    她没有点破,但所有人都听懂了,这个“其他地方”甚至包括大内。

    陈鸿畴心里一虚,却面不改色驳斥道:“胡说八道!你是从哪来听来的消息,竟要如此害我?”他转而朝小皇帝高呼,“陛下,臣恳求禁军立刻搜查臣的府邸,看看全府上下,是否有这女子说的所谓布料在!”

    “陈大人既然敢如此说,那便是府中已提前做好了准备,又何必劳动禁军白跑一趟?”

    “你这女子好一番诡辩,陛下,正话反话都让她给说了,臣、臣一身清白,反倒不知如何自处了!”陈鸿畴哭丧了脸,似乎在要小皇帝为他主持公道。

    不知是谁插嘴道:“就算是真的,这与燕良平一案又有何关系呢?”

    “这位大人问得好!民女要检举的正是此松江府富商!”她面向小皇帝,语出惊人,“陛下,当年燕良平被指贪墨,是由他手下的工匠亲口指证,说他下令私改铸铁模具尺寸,从中牟利。而此富商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那指证燕良平的工匠!”

    朝中顿时一片哗然。

    “荒谬!”陈鸿畴道,“那工匠有从党之罪,当年分明一并处死了!”

    履霜讽笑道:“陈大人,这么久的案子,一个小小工匠的下场,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啊。”

    “陛下,这妓子颠倒黑白,无中生有,臣恳请陛下,立刻将她打入大牢,免得在此混淆视听,玷污这奉天大殿!”

    “陈大人,说话积些口德。”戚卓容冷冷道,“陛下宣关履霜入殿陈言,正是陛下爱民如子、一视同仁的表现,岂容你在此口出恶言,平白污了陛下名声?真要论个净脏,谁又能比得上您那位好侄子?咱家看陈大人这身上也不大干净,不如也一并退出去,免得玷污这奉天大殿罢。”

    “行了。”小皇帝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全都安静下去,“你如何得知,那富商就是当年的工匠?”

    “也是陈子固酒后所言。”履霜眼睛也不眨地回答。

    “不可能!”陈鸿畴立刻道,“陈子固根……”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个陷阱,紧急调转话头,“陈子固都已经死了,你这样信口雌黄,不就是仗着死无对证吗?”

    “陈子固确实是死无对证,不过陈大人,那富商,可还活得好好的呢。”戚卓容不紧不慢地开口,“陛下,臣恳请宣那富商入殿觐见,与陈大人当面对质。”筆趣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