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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蕴睡一觉起来就后悔了。

    不该色令智昏,答应裴獗去西京过年。

    她在安渡的事情太多了,一时半刻的根本就腾不出手。

    可她为人重诺,虽然是在榻上一时高兴了答应的,也不好即刻食言。

    而且,西京古都她确实想去一趟,于是将阿楼、邢丙、徐嫂、村里的什长伍长等一律叫来,又请人去小界丘,把矿山和几个工坊的工头叫上,顺便知会侯准。

    整整一天,她就坐在客堂里,一拨接一拨地见人,交代自己离开后的事宜。

    鳌崽似乎知道了什么,趴在她的脚边不肯离开,老大一只,恨不得双手抱到她的腿上来。

    “冯十二。”淳于焰气得眉头一竖,稳了稳心神,才又重重一哼:“原以为你跟我一样,无家可归,无处过年……没料到,终究又只剩我一人。”

    也没有别的什么情绪。

    冯蕴微微一怔。

    他没有生气。

    除了报平安,里面有一方丝帕。

    淳于焰唇角掀起,露出一丝嘲弄地笑,阴阳怪气地道:“那恭喜你。”

    不料,她的信还没有送出去,温行溯就来信了。

    “不说话算了。”冯蕴说着便要关窗。

    濮阳漪以前送的,大兄保留了下来?

    是濮阳漪偷偷摸摸给温行溯的东西?

    不对啊,濮阳漪已经许久不在她的面前提及温行溯。

    面具一掀,不见天光的脸,精雕细琢如玉石天成,轮廓分明、超然物外,几缕发丝在清风里飘动,更衬他双眼清亮,灵动得好似未染半分世俗,风华绝代……

    他不是没有家,是回不去。

    发现了端倪。

    “我不爱他,爱你不成?”

    她一怔。

    淳于焰慢慢放下袖子,沉默不语。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不得父母和亲族喜欢的人在冷眼和欺凌中长大,是何等的艰难。

    “成全我?”冯蕴一脸困惑。

    冯蕴:……

    冯蕴略一挑眉,好整以暇地道:“我骗他什么了,你且说说看?”

    冯蕴想了想,说道:“靠脸可以吃饭,靠不要脸也可以吃饭。”

    以冯蕴的观察,她应当是早就死心了,因此她也就歇了撮合他俩的心思,这大兄冷不丁捎来一条丝帕,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淳于焰垂着眸子,“死不了。”

    冯蕴白眼一翻。

    过年哩。

    冯蕴心下一惊,视线掠过去。

    冯蕴让他瞪得无言,慢吞吞一笑。

    冯蕴扬眉,“有姜姬。她会留在庄子里过年。”

    “我是来成全你的,冯十二。”

    冷不丁听到一声冷笑,隔着窗帷传来。

    “你自然也不爱我。”

    明知道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淳于焰还是忍不住告诉她。

    冯蕴:……

    冯蕴停顿一下再探头去看。

    敖七:吐了。

    说罢又瞪一眼虎视眈眈朝他走来的鳌崽,指着它的鼻子,“别当白眼狼啊,好歹我养过你几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说吧,搞什么鬼?”

    她问:“伤哪了?”

    “多谢你成全。”

    这不是大晋的织品,而是来自姑苏。

    带鳌崽去西京是多有不便的。

    淳于焰抬高下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冯十二,你骗得了裴妄之,骗不了我。”

    鳌崽也想跟她一起过年。

    转瞬,又缓缓笑开。

    淳于焰大概是唯一一个自恋到极致却让人无法否认他容貌俊俏的男人了。

    天气寒冷,外间风大,他头发乱扬,衣袍翻飞,看着确实有几分可怜。

    冯蕴收回目光,“大冬天的,世子请回吧。什么情什么爱呀,是能吃还是能喝?”

    要还她早就还了,为何选在这时?

    天青色的宽衣裘氅,衬得淳于世子颀长挺拔,露在外面的肌肤如釉如玉,细腻白皙,戴着面具看不到脸色,可怎么瞧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有时候冯蕴也很是奇怪。

    淳于焰冷冷笑着,将后背倚靠在冰冷的墙上,懒洋洋的,眼里是厌倦世情的散漫,茕茕孑立一个人,姿态优雅,却看得人伤感。

    “冯十二。”淳于焰双眼眯起,定定看她,“你要去西京?”

    那个云川物阜民康,他的王府里应有尽有,只多他一个。

    淳于焰回头盯着她,突然勾唇,“冯十二,你关心我。”

    淳于焰道:“你不爱裴妄之。”

    但她同情不起来。

    “冯十二。”她的无情无义摆在脸上,也流淌在每一个注视他的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