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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州不愧为一州之城,华灯初上之际,尤为繁华热闹。

    杨怀禄孤身走在人头攒动的街市上,茫然前行。

    他从小勤勉聪颖,除了修炼习武,便是读书。

    琢麓县天照杨家,藏书量也算不少,但只是为了装点门面,整个杨家都没什么人愿意翻阅,只有他会躲进藏书阁里看书。

    他懂得很多书上道理,也觉得书上道理很多都狗屁不是。

    他一向骄傲自负,也总会不由自主的自轻自贱。

    毕竟他和他的妹妹杨怀玉,只是妾室所生,在整个天照杨家表面上被敬为二公子和小姐,可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乱嚼舌根子。

    他们的娘亲,在他和妹妹很小的时候,就病世了,他清楚记得在娘亲病重之时,偌大一个天照杨家,上上下下根本没人关心娘亲的病情,而是都在忙着张罗父亲迎娶新妾室的事。

    后来,娘亲走了,他和妹妹有时甚至会被下人欺负,所以杨怀禄便暗自努力,使自己变得逐渐强大起来,让所有欺负过他和妹妹的下人都付出了代价。

    从小他就听佣人们私下里议论,将来继承杨家的一定是大公子,五年前,父亲又有了第四个孩子,也是正妻所生,下人们又开始议论,大公子身在郡城为官,前途无量,可能不会回来继承杨家,所以继承杨家的一定是小公子。

    杨怀禄不在乎这些,只是默默地让自己更加强大,如此便能拥有一切。

    随着逐渐长大,他觉得他做到了,可是却偏偏遇到一个白一男,让他这么多年一点点积累的骄傲自信,瞬间崩溃。

    一个混迹市井的泼皮无赖,他居然都比不上,他希望白一男死,所以才狠下心来,让杨洪在去往上谷郡的半途截杀白一男,却没想到,拥有丹玄融领境修为的杨洪居然没能做到。

    更令他不愿接受的一点是,当他在郡城看到白一男活生生出现在眼前时,心中冒出来的感受竟然是庆幸,然后才逐渐又生出恨意。

    他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只能恨自己懦弱无能。

    师父说,修行一途,如山路狭长拥堵,而两侧悬崖之下却是空的。

    杨怀禄明白所指为何意,也明白乱其心性,让其从此停步驻足无法向前的至善之法为何,但他就是不愿意这样,同时又觉得必须这样,内心激烈的对抗,让他感到无比迷茫,正如他当初气愤之下,让杨洪截杀白一男后,整夜都没能合上眼。

    他依旧在街市之上向前迈动着茫然的步伐,没有目的,也不想停下来。

    “公子……这位白衣公子!”

    一个呼喊的声音传来,进入杨怀禄的耳中,他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影像便是白一男。

    终于,他停下脚步,左右张望。

    只见一个粗布灰袍的中年男人,满脸嬉笑的正朝他打着招呼。

    “这位贵公子,来来来,我看你器宇不凡,与我颇有善缘,尤其我还知你心结,故而断定今日你之难事,非我不能解除疑惑。”

    这是一个简单的卦摊,一张桌子,旁边立一个布幌子,上面写有两行大字:知天晓地可理乾坤,驱日逐月明断阴阳。

    杨怀禄心中确有大疑惑,更需要有人梳理,于是便移步卦摊,坐在了长凳之上。

    “你既然自称可理乾坤,便帮我理理心中烦躁。”

    他仅此一语,不再说话。

    灰袍男子脸上充满轻浮的笑容,看了杨怀禄良久,终于说道:“所谓心中烦躁,说明公子尚且有心,既然有心,便当顺从本心,如此则心自安宁。天道有云,待心安神静,则形悦、通灵、彻视,然后光明自照!”

    杨怀禄闻言,大感诧异。

    眼前这位并不起眼的灰袍男子,随随便便说出来的话语,不但直指其心境,更是暗合修炼法门,显然绝非凡夫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