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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桥河畔,画舫游船,灯影重重,丝竹不绝。

    上京文人墨客最爱赏玩之地,便是顾桥。

    楚瑜踏入顾桥最大的一只画舫中,已经有人在里等候多时。

    “楚二爷叫人好等。”

    话虽这样说,这人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味,而是带着笑意故作嗔怪而已。

    帘幔被挑开,从里面走出一人,玉面长身,手持折扇。

    楚瑜略微颔首,语气淡淡:“璟侯爷。”

    “小侯以为二爷今日不会来了,实在是令人惊喜。”璟侯爷上前虚作一礼后,邀楚瑜落座。

    楚瑜也不客套,直接坐下:“璟侯爷三番相邀,是瑜之幸。”

    璟侯爷亲自为楚瑜斟酒,推到他面前,一双眸子从始至终未离开楚瑜半寸:“二爷可真是大忙人,平日里见一面着实难。”

    楚瑜不推辞,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璟侯爷说笑了。”

    “哪里是说笑,名帖递了千百回,才见到清辞一面。”璟侯爷不着痕迹地转了称呼,又是一杯酒满上,“直教人……朝思暮想……”

    楚瑜仰头饮尽杯中酒,道:“璟侯爷,明人不说暗话。侯爷不是瑜所中意的人。”

    璟侯爷脸上微僵,强笑道:“清辞广邀上京才俊,想要甄选一位佳偶,怎的旁人可以,独独小侯不可?”

    “璟侯爷心高志远,怎甘嫁瑜为妻。此刻百般柔情,不过是哄瑜入了您家。您瞧着瑜是哪里值得璟侯爷费这么大的心思,嗯?”楚瑜方才在宫宴已是饮了不少酒,此时更是微醺,说起话来直截了当,丝毫没了遮掩,略带讥讽道:“是瑜之姿得了您的眼,还是瑜手里这几分权势让您动了心?”

    楚瑜这几年来愈发外圆内方,整个人滑不溜手,少有这般尖锐的时候。如今三言两语,趁着酒劲儿竟是颇有几分年少时的狂傲模样。一双凤眸熏了红,湛着盈盈水光,掺几分讥诮,一手撑着额角,一手端着酒樽,身形微晃。

    璟侯爷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种难言的烧灼感袭上心头。这场相亲自然不简单,诚如楚瑜所言,丝毫不差。他看着面前半醉的楚瑜,半真半假道:“若小侯说,两者都有呢?”

    楚瑜冷笑一声,桀骜尽显,手中金樽重重拍在桌案上:“放肆!你当我楚瑜是什么人……”

    璟侯爷被楚瑜这一怒一讥撩得浑身发烫,伸手一把扣住他腰身,将他拽入怀中。

    楚瑜脑子一沉,跌撞在璟侯爷怀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璟侯爷轻轻捏住楚瑜尖俏下颌,轻声道:“今日凯旋军里怕是有故人吧,若非如此怎能惹得楚二爷有家不归,跑来图一醉?真是叫人打心里怜……”

    楚瑜虽醉,尚有几分清明,闻言愠怒,拍开璟侯爷的手:“言尽于此,今后璟侯爷的名帖且收收,莫再不要钱似的往靖国公府里洒。”

    璟侯爷闻言轻笑,松开楚瑜,亲自端起一旁鸳鸯壶,指尖一拨转了玉珠,道:“楚二爷果然坦率,既然来了,再浮一大白,权作消愁。”

    楚瑜压抑了一天,唯有此时借着几分醉,宣泄几分痛苦,哪怕璟侯爷此时给倒的是鸩酒他也认了。劈手夺过酒杯,一饮而尽,摔了酒盏,楚瑜摇晃起身。

    隔着画舫轩窗,忽觉丝竹之音渐远,唯有江心秋月白。

    “秦峥……”楚瑜呢喃一声,眼前一黑。

    璟侯爷稳稳接住楚瑜滑落的身子,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对于楚瑜,他志在必得,一慕姿容,二慕权势,一样不想放过。若楚瑜肯,最好不过,若不肯,用些龌蹉手段也无妨。

    若搁在平日,以楚瑜玲珑心思又怎么会轻易着了道,只是今日早有人乱了心神。

    璟侯爷指尖轻轻揉弄怀中人娇润唇珠,起身朝画舫深处去。

    ……

    秦峥蹲在岸边揪河草,一旁的战马重重喷了个响鼻,歪着嘴巴啃草皮。

    旁人的话还绕在秦峥脑子里挥之不去,他低声自言自语道:“不可能……清辞那性子……”

    每天相亲,一天三场?怎么可能!

    秦峥摇了摇脑袋,甩得长发落唇角两缕,他有些闷闷地看着远处的画舫,河灯朦胧,尽显靡靡。

    不知清辞在里面又跟何人推杯交盏。

    一念起,秦峥蹭地站起身来,吐出唇角发丝,咬牙想,他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要怕面对楚清辞。

    就算是被他厌弃,就算是被他蔑视,就算是被他不屑一顾……那些藏在心底的话,也要说与他听上一听。自己从战场上摸爬滚打,黄泉生死,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又怎能被心底卑怯吓退。

    打定主意,秦峥把战马一丢,正大光明地闯入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