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数日后

    剑州,留武城。

    陆远几经打听,终于找到了长安镖局。

    站在有些陈旧的描金门匾下,陆远整理了下衣衫,轻轻叩响了掉漆的门环。

    “谁啊?”

    “四方镖局陆远,敢问俞教头在么?”

    “你找谁?”

    “俞汉良俞教头。”陆远沉声道:“麻烦通禀一声,就说是周福的子侄奉长辈命前来拜访。”

    “...请稍等,俞教头在后面练武。”

    “麻烦了。”

    门内再无声音传出。

    陆远也不急,摸了摸怀中福伯的亲笔信,随意打量着四周的景物。

    当年四方镖局遭难,俞汉良是少有的几个愿意慷慨解囊的人,所以福伯托他有机会路过留武城,一定要亲自登门答谢一下。

    徐凤年那边他已经说好,他先行一步,在龙虎山再会合。

    就在他四处张望时,发现有两人径直朝他走来。

    明明天气已经转暖,两人却裹得严严实实,身形上根本看不出男女,脸上也蒙了层厚厚的面纱。

    看到陆远时,两人身形一顿,后面那人转身想跑,却被前面那人死死抓住手腕。

    陆远没从两人身上察觉到恶意,便不再管他们,谁料对方却凑了上来,敲响了大门。

    “来了来了!”门里响起一个粗豪的声音,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一名身材敦实,双臂尤其粗壮的汉子走了出来,一双眼睛不大却精光四射,见门口站着三人愣了片刻。

    “你们...都是周疯子的子侄?”俞汉良摸了摸自己通红的鼻子,迟疑道。

    陆远一步上前,拱手道:“四方镖局陆远,见过俞前辈。”

    “四方...你就是陆远?!”俞汉良眼露欣喜,大手下意识地重重拍上陆远肩膀,可拍完他突然有些慌,连忙道:“你没事吧?”

    他靠着一张二石强弓和一手连珠射术在剑州镖林小有薄名,一身功夫全在那双手臂上,就算刻意收力,一掌拍下去也能让普通人在床上躺个两三天。

    这陆远看上去不像练过武的样子,别因为这一巴掌,把他乡遇故知的喜事变成坏事。

    “不碍事的。”陆远不想暴露实力,故意身子歪了歪,勉强笑道:“晚辈身子骨还算结实。”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昔日至交好友的子侄找上门,让俞汉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周疯子最近如何?还是打起架来不要命?他怎么就让你个晚辈自己来,莫不是发达了嫌弃我这个穷朋友?”

    “福伯身体还算硬朗,但已经不走镖了,只是处理一些镖局中的琐事。”陆远微笑道:“是晚辈不懂事,让福伯被杂事困的腾不出手脚,等镖局安稳下来,晚辈一定会和福伯再来叨扰前辈。”

    “你小子,比周疯子会说话多了。”俞汉良越发欣喜道:“别老是前辈前辈,叫我俞叔就行......”

    “咳咳!”

    两人相谈甚欢,忽然被重重的咳嗽声打断,俞汉良后知后觉,连忙对旁边满眼不耐烦的蒙面人客气道。

    “两位,可是要走镖啊?”

    “我已经和你们石总镖头说好了,今日便给我们答复。”不耐烦的蒙面人一开口,却是个醇厚的男声。

    俞汉良面色一正,连忙对那开口男子恭敬道:“是我怠慢了,您先进屋稍歇,我们总镖头马上就到。”

    男子冷哼一声,拽着身后那人趾高气扬的进了门。

    “俞叔,这是?”陆远皱眉道。

    “估计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俞汉良毫不在意,将陆远引进门,边走边道:“咱们开镖局的,迎四方客,什么样的人都会碰上,这还算客气的了,习惯就好。”

    一路上,俞汉良一直在问这些年周福的情况,陆远一边回答,一边观察着四周。

    在寸土寸金的留武城,长安镖局的规模不算小,院中摆满了木人和石墩,角落里兵器架上的兵刃被擦得雪亮,后院不时传来中气十足的呼喝声。

    院中三三两两正在练功的镖师,见到俞汉良后立马躬身行礼,也不掩饰自己目光中的好奇,上下打量着陆远。

    “看什么看,赶紧滚去练功,别等老子抽你们!”俞汉良一声大喝,原本围过来的众镖师瞬间作鸟兽散。

    穿过前院,便到了俞汉良简朴的住所,刚一进屋,俞汉良便热情招呼陆远坐下,自己则翻箱倒柜找起东西。

    “俞叔,别忙了,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您。”陆远上前想要帮忙,却被俞汉良推到一边。

    “坐着,跟我你还客气什么。”俞汉良翻出一个瓷罐,假意生气道:“我要随便敷衍你,周疯子不得把我脊梁骨戳烂了!”

    陆远无奈,只能任由俞汉良安排。

    又过了一会,俞汉良将一杯清茶放在桌上,笑道:“尝尝!别人说是江南道的好茶,我喜欢酒,对茶没什么兴趣。

    你走的时候把它全带上,让周疯子那家伙也尝尝。

    那头山猪一辈子没吃过细糠,这回也让他尝尝鲜。”

    陆远小酌一口,点头微笑道:“确实是好茶。”

    俞汉良脸上笑容更甚,胸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才说道:“你这回,除了探访我还有别的事么...别误会,我和你福伯是过命的交情,他的子侄就是我的子侄,有什么需要你就和你俞叔说!”

    “不瞒俞叔,我这回来还真有一件要事。”陆远放下茶杯,从怀中拿出信递了过去,“这是福伯的信,还请您过目。”

    “这周疯子,真是老了,做事还文绉绉的,都特娘写上信了!”俞汉良拆开信封,细细看了起来,不知为何,眼眶有些泛红。“特娘的,说话还是那么不客气,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来看看老子,光在纸上耍威风。”

    俞汉良笑骂了两句,抹了把脸,珍而重之的将信放进怀中。

    陆远闻言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

    “晚辈此次前来,还有一件事,这张银票,还请俞叔收下。”

    “一万两?”俞汉良倒抽一口冷气,“周疯子哪来这么多银子?”

    “家里除了走镖,做了点小生意。”陆远假意道:“还请俞叔不要推辞。”

    俞汉良脸色一变,不悦道:“臭小子,把银票收回去,好意我心领了,你俞叔我不缺钱。”

    “俞叔,这笔钱请您务必收下。”陆远认真道:“当年四方镖局遭难,您直接将半辈子的积蓄都给了我们,这份恩情,我们一直记在心里。

    您要是不收,我心里过意不去,福伯那边我也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