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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姝儿越睡越沉,一觉醒来,已经快中午了,司徒翊不在营帐之中,她觉得全身酸软无力,喉咙比前两天更干痒了,必得咳嗽两声才能解其干痒。

    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头莫名的一阵晕眩,想着自己这两天忙里忙外的没有好好休息,体力严重透支,如今这症状,竟像是感染了瘟病。

    姝儿强压下心底的恐惧,伸手去摸了摸银发男子的额头,见他温度退了下去,心底总算是安稳了些。

    银发男子被她这么一碰,醒了过来,他是个警惕性极高的人,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见姝儿跪在地上呆呆的望着他,神色才略略松了下来。

    姝儿欣慰道:“你能这般生龙活虎,想来应是没有大碍了。”

    姝儿咳嗽两声,道:“你就在这个营帐里好好休息,我会安排人给你送一日三餐和汤药,汤药定要按时服用,这样你的病才能真正的好转起来。”

    银发男子激动的盯着姝儿的眼睛看了许久,才平复了自己的心绪:“这里是哪里?”

    姝儿目光坦然:“濮阳城中的一处养疾坊,如今濮阳城被司徒翊接手,四处城门都有重兵守卫,你若要离开,还需身体康复,待夜深人静之时。”

    “你为何会在这里?”银发男子慢慢地坐了下来,目光始终凝在姝儿脸上:“你既是赵睿的女儿,原该在洛阳享受荣华富贵才是,怎么会跑到这荒野之地,还和司徒翊搅和在一起?”

    姝儿观察着银衣男子的神情,胡诌道:“我表哥觊觎我美色,想要强娶我为妻,我娘亲为了护我,与我表哥撕破了脸面,我爹夹在我们之间左右为难,我不想他为难,便偷偷溜出了浮戏山庄。”

    银发男子额头青筋暴起:“你表哥什么来历?竟然敢强娶你,为何是你娘护着你,你爹是不是待你不好?”

    姝儿忙摇头:“我爹最疼我了,不过他也很疼我表哥,我爹就他这么一个外甥,十分宝贝,他落魄时就想将我嫁给他,如今他飞黄腾达了,更希望我们能结成连理。”

    银发男子心念电转,惊道:“你口中的表哥难不成是?”

    姝儿点点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若不想嫁他,就只能逃到齐国来,正巧濮阳城发生瘟病,我跟着汤茗学过几年医术,便想着过来帮帮忙。”

    银发男子一喜,左边的脸更加狰狞恐怖:“汤先生?他还活着?”

    “活得好好的,这些年,他一直待在浮戏山庄。”这么看来,汤茗也是林家的故人了。

    银发男子犹豫许久,才开口问道:“你...你娘亲...这些年...过得好吗?赵...你爹...待她可好?”

    姝儿用力点头,提起爹娘,她心里就暖暖的:“我爹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爹,也是最好的夫君,他事事依着我娘,在她面前总是做小伏低,连半句重话都不敢说。”

    银发男子的神情暗郁下来,怔愣着没再说话,姝儿则静静地看着他,银发男子见她一直瞧着自己的脸,自惭形秽之下本能的便将脸向左转了过去。

    姝儿膝行了两步,伸出右手,在银发男子满是疤痕的脸上比划了一下,笑着道:“我会一些易容之术,可以帮你做一个人皮面具,遮住这半边脸的伤痕,这样你就不用在意别人看你的目光了。”

    姝儿的笑容温暖和煦,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银发男子心头像是被人拧了一把,眼眶酸涩:“你爹娘把你教养的真好。”

    姝儿咳嗽了两声,极不要脸的夸赞自己:“我爹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才貌双全,洛阳城就没有哪家的小子能配得上我。”

    银发男子被她逗乐了,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你爹说的是实话。”

    姝儿忽然发现,他笑时,另外半边脸竟与哥哥出奇的神似:“昨日先生问了我姓名,但我还不知该如何称呼先生呢?”

    银发男子犹豫了一瞬,道:“我与姑娘同姓,我叫林血月。”

    姝儿听了,脑子轰的一声炸了开来,瞪大了眼睛,许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若说近百年来武林中,最恐怖、最诡异、最诡秘、最飘忽,最令人惊心动魄、骇人听闻的帮派,非西域的血月城莫属。

    十八年前,昆仑山以西的荒漠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城池,那城池如沙漠里的绿洲,塞外江南,富裕繁华,名为血月城,血月城的城主在城里建了一座宫殿,名为血月宫。

    血月城起初并不为人所知,直到一些来往中原与西域的商贩一波波的在大漠中失去音讯,魏齐两国戍边的将领都曾派人去寻访过,可那些商贩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音讯,多年后,一堆堆白骨在荒漠中被人发现,那些头骨上都刻着血月城三个字。

    十年间,越来越多的江湖侠客去探索这个神秘的城池,有人一去不回,有人疯傻,有人重伤,还有人中毒,偶尔有一两个平安回到中原的,竟对血月城赞不绝口,觉得此城乃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最近几年,血月城有大批杀手涌入齐国,那些杀手来无影去无踪,能随意变换自己的容貌,并且各个都是用毒高手,齐国有好几位重臣都死在了血月城杀手的剑刃之下。

    血月城逐渐成为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江湖传言,只有出不起的银两,没有血月城杀不了的人!

    血月城的城主十几年来,只在江湖上出现过一次,五年前年,齐国朝堂陆续有重要官员死于血月城的手上,齐国皇帝一怒之下命手下大将刘虎带着两万骑兵,去剿灭血月城。

    刘虎骁勇善战,早些年跟着姚闵南征北战,立功无数,姚闵立国之后,更是将他册封为齐国的大司马,手掌齐国军务,他手下的两万骑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找了一个向导,浩浩荡荡的从邺城出发,很顺利的便找到了血月城。

    刘虎刚下令攻城,一件及其诡异的事便发生了,刘虎手下的两万兵马竟自相残杀起来,士兵越杀越乱,许多人至死都不明白,为何昨日还是生死扶持的战友,今日却死在了他的屠刀之下,为了自保,所有人都在挥舞军刀,都在想办法杀死更多的人让自己能够活下来,过了许久,刘虎才醒悟过来,血月城的人早就渗入到了他的兵马之中。

    就在齐国兵马自相残杀之际,血月城城门大开,血月城城主一袭玄衣,一柄长刀,只身一人在千军万马中斩下了刘虎的首级,并且一刀毙命。

    至此,血月城城主名动天下,只是他这惊鸿一瞥太过匆匆,世人只看到了他脸上狰狞的伤疤和那一袭倜傥的玄色衣炔。

    “你怕我?”林血月见姝儿震惊到脸上血色全无的模样,淡淡的道:“你放心,我不杀女人和孩子。”

    震惊过后,姝儿盯着他右边的眼睛,问:“你左边的这些伤痕是易容的还是真的?”

    林血月不料姝儿竟有此一问,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些伤疤吓着你了?”

    姝儿摇摇头:“我只是听说血月城的人展现给世人的都不是他们真实的脸。”

    “我从不离开血月城,也不喜欢戴着一张假脸四处晃悠。”

    “血月城一战,齐国很多士兵都见过你,你只身一人潜入齐国,就不怕被齐国探子发现?”

    林血月淡淡道:“你怎知我是一人入城?”

    姝儿忽然想起了那场诡异的攻城战,忽然遍体生寒:“这濮阳城里也有你们血月城的人?”

    林血月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如月光般柔和,直直地凝视着姝儿。

    姝儿问:“你此次冒着这么大风险入城是为了独孤静?”

    林血月依旧没有回答,姝儿也不想逼问,只道:“你还是小心行事吧?司徒翊的父亲替了刘虎成为齐国的大司马,他若是知道你在城中,很有可能将你捉捕回去。”

    “你还小,不懂朝政之事,司徒翊父子虽是齐国重臣,但与姚闵却未必同心。”

    姝儿又咳嗽了两声,道:“那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姝儿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帘帐前,踌躇了半晌,然后转头看向他:“...那个...司徒翊...是我朋友,我不知你此次来濮阳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请你别伤他。”

    “如今濮阳城以他为首,你为何担心我会伤他?”

    “你武功太高,他这几日又忙于濮阳的瘟疫,我怕他疏忽。”

    “你喜欢他?”

    “他是我朋友,可托生死的那种朋友。”

    “好,我不伤他。”

    姝儿对着林血月微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便走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