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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父亲,还好吗?”

    这段字是很温馨的,但从李柏的嘴里说出来,声音平淡如水,没有起伏,冷漠无感。

    木缡站在树顶逆光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阳光照向他手中的长剑,剑突然转动了一下。冷冽的剑光反射进李柏的眼睛,莫名的让他感觉到了持剑者心中,一丝隐藏极深的杀意。

    李柏不由得往后退开一步。

    而木缡只是站在树顶,一动不动的注视树下的李柏,没有回答他。

    周围静下来了,树底的犀牛大概觉得无趣,围着两人的树下来回转了好几圈,随后趴坐在旁边。它卧在树下,时不时地长擤几声长气。气息吹得它鼻子前方的杂草不规则的晃动着。

    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的升上高空,无死角的照耀着这片大地,像是试图除去它本身就存在于树林之间,那股强烈的阴霾。

    “呵……”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空气中被一声轻笑打破。

    木缡将手中长剑抛起又稳稳接住,手指灵活的把剑转动半圈,行云流水一般将剑插回腰间的剑鞘内。

    “啪。”

    剑身入鞘,剑柄与剑鞘发生的一声碰撞。木缡手抵住剑柄头端,轻轻一按将剑往身后一移,随后在树顶坐下来。

    树下身影单薄的李柏,看得木缡直咋舌,心里不由得有些同情这个孩子。但若往长远想想,以后那些事情虽未知,一些固定的东西,却不会因任何的原因改变。

    不论是那些秘密,或是真相,最后都会公之于众。

    想到了什么,木缡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罢,又止不住的摆头,神情有些无奈。

    这样突如其来的笑太奇怪,非是讥讽,没有恶意。李柏皱眉,木缡这样随意一般坐在树顶,甚至还小幅度的晃动腿部,看起来悠闲自在极了。

    他心里有点烦躁。

    因为就在昨天这个时候,他刚在另一位身上,也看到过这个笑。

    在他起身的时候,原本在树下躺坐着的犀牛因声音而起身。它先是抬头看了眼声音的来源,然后才低头看向李柏。李柏冲它摆摆手,后者会儿其意,往后退了两步,重新躺回地上。

    木缡将一切尽收眼底,笑着开口说:“师兄有这么厉害的灵兽,今年三大门历练的榜首非你莫属。”

    这句话的意思太过明显,那犀牛身上,脸上的异样,哪怕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以此为胜,不会有人服气。若是性情急躁的,要么当面骂个痛快,要么就会暗中使些小手段,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李柏明白其意,心里暗道,眼前这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小师弟,还有点手段。不知他那可怜的父亲知不知道,自己辛苦养的徒弟竟然是个这样的人。

    “你很厉害。”李柏也笑,抬头,微眯着眼睛。视线死死的注视树顶那个人影,眼里有寒光闪过。“如果没有强制性利用身体内的力量,我打不过你。或者应该换另一种说法,我从来都不可能打得过你。”

    “师兄哪里话?这样说话,师弟我要折寿了。”木缡一脸嬉皮的说出了这段话,看起来没有半点惧怕的样子。

    虽然某种程度上,李柏身体内的东西的确是他的,可以任意分配。但若追其根源,那这力量只是源于某人的存储,法阵还是第三者操作的。若是李柏力量用完了,全没了,到时他和某人都要死。

    不等李柏开口说些什么,木缡便开口询问:“对了,师兄方便说说,你和谁做了交易?”

    他怀疑的人当然只有一个。

    沈雾年自三百年前事态平静之后,已经算个废人了。不然凭他的性子与能力,怎么可能百年到头天天憋在天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未曾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呆久了,沈雾年也慢慢重新开始当年没有做完的一些事情。多年不曾作妖,暗地默默筹划三百年的计划,现在拿这些人慢慢实现。

    严枫安知道他心中所愿,木缡自然也知道。

    木缡也不知这人是否神经质,那种事情对于他自己来说,世界来说,已经不是逆不逆天的问题了。不知几个百年的无数次尝试,无数次燃气希望,都一一宣告失败。他既然都知道渺小无妄,还一意孤行,痴念颇深。

    木缡觉得沈雾年脑子真的不太好,或者多年的执念,多年的失败,他痴迷得已然有些疯魔了。

    或者,创世天神都喜欢在自己世界建立一个或多个,类似于自己的主角吗?

    木缡想不明白。

    可想着想着,木缡心思不知为何跳到了别处,于是不由自主的往旁边看了一眼。

    而此时,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宋锦,就算隔了这么一段距离,也能看出他脸色不是很好。一半青一半白,像马上要爆发什么似的。再向下一看,他手指紧紧扣住剑柄处,手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过重的原因皮肤泛白。

    怎么每年都有傻子?

    木缡倒不担心宋锦,他是所有知情者里面最不可能将一切坦白的人。毕竟他与李柏身上紧紧相扣住的孽缘,不是一时半会,轻易可以解开的。

    一潭碧水,也只是看起来平静而已。

    执念这种东西,越想撇开,越加深刻,随后陷入越深,不可自拔。

    “可师弟都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李柏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指尖一点点的摩挲掌心因长期拿刀剑而结起来的茧皮,说:“询问别人的前提,不应该先回答别人的问题吗?”

    木缡装出一脸疑惑,歪头开口:“什么问题?”

    木缡表现得太刻意,李柏胸口的烦躁愈发加重。四个字的回答让李柏反复回顾,随后笑了,笑得有点苦涩。

    “木师弟,我有多羡慕你啊。”

    “我连我父亲的脸,都是昨天才看到,才认识的。”

    “而就在我认识我父亲的第一天,昨天,他们告诉我,他早就死了。”

    养育自己多年的父母告诉自己其实自己只是捡来的,好不容易找到亲生父母,找到自己身体一直这样的秘密。而关联者告诉他,他的父母早就死了。

    李柏很多时候都以为自己疯了。

    不管是帮他们做事,还是自己苦苦寻找一切缘由。

    李柏的这样一段话让木缡愣住,沉默半响,方才开口。

    “前段时间,我们不还在谈论师父吗?怎的师兄如今,却说他已然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