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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周思礼在省城给杨滔来了电话,说省城帮他们整理好的资料已经取到手了。熊峦轩却要在省城再留几天才回来,得把省城的人缘都用上,看能不能找到更为实惠的投资,也要为广林的招商引资做些准备。

    杨滔在广林可以先做些工作,在电话里周思礼已经把拿到的资料主要内容进行交谈,知道要做什么。县政府将给未来的茶农多少惠民政策,要等常委会后才能决定,目前最要紧的是让推广的部门和茶农里有影响的人,对种植茶叶充满信心。

    政府办通知了西面十几个乡镇的一二把手、农业局、开发办和西面乡镇里几个名声响亮的人,都到县政府里开会。

    欧久和秦峰两人走进县政府,上那台阶时欧久说,“秦乡长,走这石级上很有亲切感吧。”“走了三四年了,也没有想要离开却又离开了。”秦峰说,心里对杨滔是很复杂的,作为政府办里的秘书能跟着县长走,在政府体系里就是红人一个。秦峰却从没有体会到红人的滋味,特别是那次把自认为写得很好的文稿交上去,看杨滔浏览时那没有一点表情和没有一点赞赏的话,秦峰心里已经彻底冷却。滕建松让安志海与秦峰换岗,秦峰心里早已准备,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见过,可真轮到自己头上都有种被彻底抛弃了的感受,很难接受的事实,怨妇般的心思还不能有丝毫表露。没有想到年前酝酿人事变动,滕建松却让自己去找熊峦轩书记,要求到龙滚乡去任乡长职位。秦峰当然明白,要是没有杨滔的话,滕建松是不可能给自己说这些的,在行政上的人虽说有朋友有关系有路子,那都是在不涉及到本人的利益时,是顺水人情的顺势而为,没有人肯逆着领导而帮朋友。同时,没有杨滔的首肯秦峰也不可能当上乡长一职。一个政府秘书,要是你能走出政府办,在乡镇里先任一个副职就算很幸运了,而秦峰一步到位出任正职更是稀有。等于给秦峰节省了三四年顺风顺雨的时间和不少财力,怎么不让秦峰感激?杨滔却没有显示出过多的亲近而纳入心腹,秦峰在过年时表示过忠心,却没有得到杨滔的反馈。

    “心思很杂吧。”欧久自然能体会到秦峰的感受。“有什么多想的?把工作干好了,别抹政府办的黑就是我的愿望了。书记,我可指望你了啊。”秦峰不忘给欧久一张高位坐。身后有其他乡的领导走来,两人也不好多说,与同行的人招呼着。

    “秦乡长,这次开的是什么会?”长哨乡的江尚乡长问道。

    “通知没有说,我还没有你明白呢。”秦峰说,秦峰在政府办时就与下面乡镇的一干领导混得熟,人缘不错。

    “怎么说秦乡长与政府里都亲着,自然会有内部消息,会比我们快上几分。秦乡长是不是怕我们与你们龙滚乡争先,才捂得那么紧?”卧虎乡的书记钱程也到了,拍着欧久的肩说。

    “哪会让龙滚乡一个占先?县长最讲公平竞争,如果真有什么让龙滚乡占先,那就是龙滚乡要比你们落在后面了。”欧久说。

    一干乡镇里的一二把手这样齐整整地聚来也是少见,各人的心理都在嘀咕县长原先吹过风的种茶是不是要落实了。对西面各乡,这些一二把手都想着要把自己的乡在经济上提上去,与东面的各镇也平等些,要不总之他们面前低了一头。可西面乡的地理环境已经限制了他们的发展和努力,就算原先风传的种茶,要推广本身就有难度,能不能有收益更是让人心里没有底。这些人都渴求机会,却又更怕受到挫折,前些年见东面各镇栽植碰柑,也曾蜂拥而上,结果却没有得到收益,还让村民损失了不少投入,使得村民对政府的信任度更低。

    到县政府里集中杨滔选在上午十点,那时人的精神气最好,同时也好让卧虎乡等一些很偏远的乡能够赶到。卧虎乡的钱程对杨滔自然是感激,在那里出资修了两栋乡小的教学楼,乡政府不用花一分钱却赚得了政绩和声名。村里没有人知道这些钱来源途径,乡政府在各村里可大肆的说乡政府如何重视教育等等,换回各村组对乡政府的认同,各项工作就要顺利得多,威信也会高出许多。

    滕建松按名单进行通知,政府系统开会什么的没有多少时间观念,说十点,只怕十一点都难来齐。只是这次似乎来得都比较早,滕建松估计自己那句迟到了可别后悔起了作用。相处大半年,对杨滔的一些习性已经熟悉,知道杨滔对迟到之类的事很反感。这是杨滔第一次召集这么多的乡镇领导来开会,滕建松怕迟到的人多了让杨滔的面上不好看,他这政府办主任也就没有多少时日当了。还没有到十点,滕建松见人基本到齐,只差个别乡和一些社会名人没有见面。唐老鸭今天也来凑热闹,那肥而圆的身子在人群里很醒目抢眼,到来的领导都跟唐老鸭打着招呼,唐老鸭给每一个到来的人散发着烟,这些领导都会找机会到唐老鸭的“好维亚酒楼”去招待接待。唐老鸭也会乘机拉些生意,乡镇里的帐不好收回,却也不会赖掉,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市场,唐老鸭哪会不乘机经营?

    安志海今天来给滕建松打手下,却在办公室里忙着,不久见安志海搬出几个纸箱来,不知道里面装什么。钱程、欧久和秦峰他们跟安志海招呼,想先探问下县长今天布置的是什么任务。安志海说,“我要是知道,还会在这里做搬运工卖苦力啊。也不见来帮一手。”几个人哪信安志海口中糊乱说的话,倒是不好不给他帮一手。秦峰对安志海本来是恨意弥深的,可现在他在乡长职位上坐着,一下提为正科,对安志海的敌意化解开,只是两人一直不是性情相合的人,这时也走上去抱着一纸箱随安志海走。

    纸箱很轻,只是体积大,一人要抱上两个就不方便。秦峰见安志海往政府外走,欧久跟在后没有问什么,心里的疑问也就没有说出来。离十点已经近了,要是出政府远回来就会迟到,帮安志海做到事秦峰很乐意,安志海此时是县长面前的红人,今后很多事都要找到他,能出些力两人沟通沟通,秦峰正是求职不得,可要是开会迟到那就亏大了,对杨滔的喜好,秦峰还是要体会的。秦峰犹豫了几次,最终还是忍住,龙滚乡领导要是开会迟到总有书记欧久顶着。安志海到政府大门外,喊了一辆四轮人力车,把三四个纸箱都装上,说“欧书记、秦老哥,我们一起过去吧,县长在那边等呢。”

    杨滔在“沏碗茶茶楼”的三楼,那里是一个空阔的大厅,大厅里足够坐七八十人,还是分坐在隔开的相对独立的小茶桌前。不像一二楼餐饮部那般嘈杂,三楼今天已经让杨滔给包了下来,只有杨滔和张玲、林施雨三人坐在最为中心的大沙发上。三个人面前各放着一杯茶,杨滔沉思着没有动那茶杯。林施雨拿着一叠文稿在看,偶尔见文稿里有瑕疵就用笔记着。

    眼看十点到了,安志海和秦峰、欧久抱着纸箱上到三楼,见杨滔和张玲等在,放下纸箱后忙过来招呼。“县长,今天也让我们与时俱进啊。”欧久笑着说,如今办公事的习性是在茶楼或酒楼的包间里进行,办公室里却很少谈事。不过,从没有人敢在大众情况下到茶楼里谈工作,今天杨滔却让十几个乡镇的领导和广林一部分社会名人都集中到茶楼里来,几个人心里都好奇着。

    “先找地方坐。”杨滔不好应欧久这句话,这些干部哪一个没有到茶楼里谈过工作?欧久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有些过,连忙找地方躲了。秦峰给杨滔招呼后,问杨滔有什么要帮手的,就要安志海说一声,杨滔点头后秦峰与欧久坐到一个隔间。

    刚坐下,滕建松把其他的人都带进来了。空阔的大厅里顿时人声杂乱,都很好奇政府通知开会却被带到茶楼里来了。平时都到过茶楼,那是要接待或要向领导汇报工作又或听领导指示批评。人们都有些兴奋与期待,虽不知道杨滔这县长要怎么做,心里的猜疑也渐渐被证实。在广林的东面各镇,杨滔那“碰柑县长”的名气已经很响亮着,也使得广林的干部了解了杨滔办事的风格,那种期待也就更强烈。

    等人都齐了,都找到了座位。滕建松一个乡一个乡地点名,把相邻的乡安排做到一起。静下来后,杨滔说,“都是一线的领导,多余的话我就不讲了。今天把大家找来,现在都坐到茶楼里,有些人心里有疑问有些人心里认为我故意弄些不必要的名堂来,这些都不要想。坐到茶楼里,就先安心品一品茶,没有人不喝过茶吧。”杨滔问这一句,坐着的人自己心里有数,轻笑了笑都不敢应和。

    “要说到茶楼品茶,我也不知道哪些人是品茶高手,就不专门点出人来,每个人都有任务,那就是要把你品茶的能力展演一次,给将要上来的茶喝过后品评出好差来。今天,我请喝茶,不会要大家买单的。”那些书记和乡长都笑了起来,却听杨滔说“我也不会买单的,有茶楼老板自己买单。”笑声就更大了。喝茶而不要买单,也只有县长能做到。

    茶楼的老板指挥着二十个身着茶楼着装的妙龄女子,女子一色紫蓝紧腰短褂,恰好掩盖住肚脐。走动时那肚脐免不了会一闪间露出来,而下身的包臀裙包得很紧,整个人的凸翘都显现了出来,让客人们欣赏到茶之外的美妙来。女子袅袅而走,素手上托,盘子里是两大壶热茶。走到每张茶几前,那里坐着前来开会的书记乡长们,每个人面上都有两个杯子,一个青花瓷杯,一个紫砂瓷杯。滕建松要与会的人把两个杯子放好,让女子们把大壶里的茶斟到杯里。

    安志海搬了一个纸箱到杨滔身边,打开了没有把纸箱里的东西取出来。都得到了茶,杨滔就请各人慢慢细品,强调要品出好坏高低来。十几分钟后,杯里的茶已经续过一回。杨滔站起来说,“好了,品茶暂时告一段落。下面我来听取大家品茶的结果,建松主任啊,你看是一个个点名,还是让他们自由发言?”杨滔说着,安志海就拿出来本子做好记录的架势。乡镇领导们一时没有弄清情况,见真要发言而且要记录,就把面前的两杯茶再喝两口细细品品。他们平时茶喝过不少,却又有谁真是在品茶,都是想那份场面和心态。

    等这些领导都又品了一回,杨滔说,“滕主任,看我们的领导都很谦虚,你就逐个点名吧。”“是,县长。”滕建松说着看向长哨乡的那一桌,说“李书记和江乡长就先带给头把,下面就按顺时针方向轮,难道真有我在县长面前一个个点名,怕县长认不出你?”十多个乡杨滔都到过不止一次,已经能全部认出来。

    “县长、张县长、滕主任和各位领导,滕主任点名要长哨乡先说,这是给我们的工作任务,无论怎么样艰巨我都要想办法、克服困难把任务完成好。”李春华一本正经地说,其他人见他说得严肃想笑却又不好笑出来,想想要是自己说要怎么样说才好?只怕比李春华还不如。空阔的大厅里只有隐隐约约的音乐背景音,连喝茶的声音都停留下来。

    “说得那么严重,就像要上战场一样。有这必要吗,品出什么就说什么。”杨滔说,其他人一下都看着李春华,李春华被杨滔这样一激,不好再拿那腔调,说“这茶叶好喝。”

    “具体说说。”滕建松说。

    “香。”李春华说,其他人就笑了。等笑声过后,滕建松又说,“怎么说话比挤牙膏还难?不见有两杯吗?那肯定有比较。”

    经过提示,李春华话就多些,说“县长,青瓷杯的苦后有甜味,香。紫砂杯的苦后有甜味,也香。”那不是一样吗?话音一落,其他人又笑起来。李春华可苦着脸站在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办,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就可交差了。滕建松说“李书记是不是还有补充?长哨乡江乡长有没有补充?”确认两人没有后,滕建松请两人坐下。其他乡见了回答方式,心里有了底,先悄声交流得出结论。滕建松再点几个乡,回答的都比较干脆。

    等到点龙滚乡欧久书记时,欧久说“县长、滕主任,我们能不能指派代表来回答问题?”他自然是想让秦峰来回答,秦峰从政府办里从出到乡镇不久,与滕建松和杨滔都有工作上的交往,说成什么都没有太多的关系。“一把手表态,有补充时乡长再发言。”滕建松一口把欧久封住。欧久说“县长,那我就说实话了。茶我是喝过,在乡政府里办公时喝乡里弄的山茶,到县城也进过茶楼喝茶,不过,喝来喝去就看哪种苦点,那种有点香味。至于好坏我是分不清楚的。这两种茶都苦,也都香。”欧久说后,笑的人更多,欧久吼到,“你们笑什么,你们又能说出什么来?大家喝茶也就做过样子,还真做文化人啊。”就要人应和,有人见杨滔没有过多地说什么,也都纷纷表示和欧久一样。

    “好,大家都表了态,也都有切身体会。那我也说一句,对于喝茶我也是外行,这没有什么。下面我们把几个茶楼的一些师傅,还有广林县里有些喝茶喝出滋味来的老先生老同志请来了,我们请他们给我们分辨分辨,也听听他们的说法。”说着,外面来了七八个人,都是五六十岁,人人透着几分文雅气息。

    滕建松和杨滔请这些人坐,就要服务生端上茶来,每人也是两杯与原各个人一样。等这些人慢慢品了十几分钟,滕建松也一样地一一向他们请教。虽然说出了不少茶经来,让三四十个人受益不浅,下次也可去卖弄一番。却都听出来,两种茶大体上一样的,虽有区别,却也是烘制上的手法高低导致茶品有了些差异。

    等送走了专门来给他们品茶的人后,杨滔说“现在我们知道了不少茶经,这些经验请大家都要记住。下面,我们让滕主任给大家把今天喝的茶展示给大家看。”

    滕建松站起来,把纸箱打开,里面摸出极品毛尖的包装盒来。那盒子精致秀美,一共却出六个小包装盒,一排摆着。再开另一箱,取出时大家见是相同的包装盒,都笑了起来。“看不出什么区别吧,那个去打开看看,里面的茶叶有什么区别。”杨滔说后却没有人走出来,杨滔便点名“欧久,你就辛苦下为大家解解这个疑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