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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二十里铺迎接陆少荃的除了李严,还有丁大钧。丁大钧上了火车吩咐道,“直接开到省城火车站。”

陆少荃问丁大钧,“父亲丧事,你这个副官处长应该是最忙的,怎么还上这儿来接我?”

丁大钧回道:“四少爷节哀,督军派我给您汇报一下葬礼的安排。”

陆少荃打断丁大钧:“葬礼的事我没什么意见,你们看着来就行。我大姐到了吗?”

“大小姐已经到了,北京总统府来的特使,各国驻省城的领事还有其他各省的代表已陆续到达。”

“嗯,那就好,下了火车直接回陆家大院。”

丁大钧踌躇了一番,小心的说道,“这次来的客人太多,督军的意思是不论是谁,卫队一律安排在省城驻军的军营内。”

陆少荃有点明白丁大钧这个时候来的意思了,十有八九是陆少蘅对自己也不放心,派丁大钧来看看自己的虚实。陆少荃痛快的吩咐到,“天星,你带兄弟们去军营,皮先生和顺子跟着我就行。”

马顺和江天星互相对望了一眼,刚想说什么,看到陆少荃的脸色,硬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

下了火车,丁大钧的手下带着江天星去了省城驻军的营地,陆少荃等人则上了车,直奔陆家大院。

陆家大院门口搭起了丧事牌楼,门楼、影壁、戏台全控了白,各屋门口也挂上了白布白花,花圈、纸扎、挽联一字排开。敞厅被布置成灵堂,黝黑的棺木摆在正中,陆老督军的巨幅照片被摆在棺木上方。陆家近亲身着重孝跪在两边,普缘寺法师诵经的声音抑扬顿挫,混合着女眷的哭声。

陆少荃走进大门,门口的管家慌忙将一身白衣递过去,帮陆少荃穿上,身边的女仆也帮金小楼穿上孝服。陆少荃夫妇快步向灵棚,血浓于水,此时此景陆少荃心里一阵哀伤,嚎啕大哭了起来。两边跪着的陆少兰等人也不禁哭了起来。

负责丧事的管家看到陆少荃伤心欲绝,哭的几欲昏厥,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劝慰道:“四少爷节哀,还是要保重身体,明天还要给陆老爷出殡。”

一众女眷也将金小楼扶起,陆少荃走到陆少芷身边跪下。陆少芷劝到:“老四,三哥知道你孝顺,不过还是要保重身体,明天还得送老爷子上路呢。”

“三哥,爹走的时候还安详?”

陆少芷擦擦眼角的泪,说道:“老爷子临终的时候,已是昏迷状态,没什么痛苦,走的很安详。”

“到底是没见爹最后一面。”

陆少蘅说道:“老四,你不用自责,你在南岭是帮爹守着江山,爹打拼一辈子不就希望看着你我兄弟能够继承他的遗志。”正说着,总管丧礼的族人高唱北京来的特使到,陆少蘅忙站起来出门去迎接。

夜深了下来,前来吊唁的客人都被安置休息,陆家大院只剩下守灵的家里人和仆人。陆少蘅对陆少荃说:“老四,去里面看看二娘吧,爹这么一走,她们心里苦着呢。我那边还有一些军务要去处理,这儿就交给少芷守着吧。”

陆少荃答应着,招呼金小楼进了内院。

第二日,陆老督军出殡。警察局出动大半兵力封锁了出殡的主路,隔三五米就有一个警察站岗维持秩序。大街上,涌动着望不到头的白花花的送葬队伍,长长的丧仪执事队伍,送葬的人们拿着伞、扇、雪柳、纸活、挽匾。丧仪乐队两列排在其中。

陆老督军的大照片被请了下来,几十个人抬起棺木。

陆家大院门口,陆少蘅跪在地上高高举起盆儿,用力摔下去。盆儿摔在包了红纸的两块青砖上,啪地粉碎,顿时哭声大作一片哀嚎。

陆少蘅执幡在前引路,棺木启行,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哀乐高奏,纸钱飞扬,杠头儿吆喝着,送葬队伍缓行,才出街口,总管丧事的管家跑过来:"督军,前边儿是省商会的路祭棚。”

省商会路祭棚,高燃白烛,陆家三兄弟叩拜……

继续向前走,管家又来报:“前边儿是颖阳王鼎新师长的路祭棚”,陆家三兄弟又进棚跪拜……,折腾大半天的送葬队伍终于出了城。

陆老督军葬礼的气派场面,以至多年后还有人提起。

葬礼结束,客人陆续离去。皮三试探着问陆少荃回南岭的时间,陆少荃想了一下说道:“再等几天,我娘想让我和夫人多待几天陪陪她,经此大事,她受打击不小。”

葬礼结束之后,二夫人就搬回了小院,陆少荃夫妇也随着住在了小院,这次难得没有公事,每日陪着老太太吃斋念佛,倒也清闲自在。

这一日,马顺神神秘秘的把皮三拉进厢房:“皮先生,事情有点不对,咱们好像被监视了。”

“怎么回事?”

马顺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我上午去看我爹,路上一直有两个人若有若无的跟着我,我爹也说最近有不少生人在他的商行附近转悠。回来的时候,我特意围着小院转了一圈,院前院后多了几个摆摊的,我让厨房的老张出去看了一下,都是生人。”

皮三眉头紧锁,心里暗叫不好,脸上却没有表现什么。皮三对马顺说:“顺子,你去找一下江天星,看看他怎么样了?”

“那要不要把卫队带过来?”

皮三摇摇头:“不用,去看看,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这就去。”

马顺来到省城驻军军营,门口的卫兵拦着他。马顺在省城横惯了,进出各地还没有人敢拦着,眉毛一横,说道:“认识我是谁吗?把你长官叫来。”

卫兵不为所动:“没有督军府李庭云参谋长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马顺想发火,转念一想,换了一幅笑脸,从兜里掏出几个大洋,塞到卫兵衣服兜里,讨好的说道:“兄弟,我是从南岭来的,就是想进去看看一起来的兄弟,要不你把他叫出来也行啊。”

卫兵把大洋推回来,说道:“你别害我挨军棍,你要想进去就得拿李参谋长的手令来,要不说破大天都不行。”

马顺气结,又没什么办法,这是第二师的军营,自己也没有认识的人,只好返回了小院。

皮三听了马顺的描述,担心的说道:“怕是要出事,和我去见镇守使。”

陆少荃听了皮三和马顺的叙述,不以为然,“单纯的被监视说明不了什么?我二哥担心有人利用葬礼搞事,用这些手段也不足为奇,不必大惊小怪。”

皮三忧心的劝道,“按理说,督军在省城这么多驻军,我们就这么点人,这样严密的监视,似乎说不过去。”

马顺说道:“少爷,我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从我去军营的情形来看,天星他们被软禁了无疑。”

陆少荃摆摆手,“先别瞎猜,万一猜错了,不就逼着我二哥对我们动手吗?皮先生,再看看情况。”

皮三等人默然退下。

陆少荃之所以是这个表现,一是他不相信大丧刚毕,陆少蘅就敢撕破脸皮,兄弟相残,二来何敛之没有给自己示警,陆少荃不相信这种事何敛之的情报系统一点都觉察不出来。

金小楼走出了卧房,叫住皮三和马顺,说道:“少荃还沉浸在丧父之痛中,说话有一些着急,你们别见怪。”

皮三说道:“夫人何出此言,只是我的确是感觉不太好,还请夫人劝劝镇守使。”

“少荃的脾气你们不是不知道,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是不会相信的。皮先生,当务之急是联络上天星,如果江天星真的被软禁了,那说明督军是真的要对我们动手了。”

马顺接话说道:“现在军营被封锁,我们的人进不去,也没办法通知天星出来,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我们根本无从知晓。”

金小楼掏出一个小巧的金牌递到马顺手里:“你去找福荣祥金楼的掌柜,让他动用金帮的关系,看看能不能和天星接上头。”

皮三和马顺眼睛一亮,金帮的势力遍布全省,说不定真的可以联系上江天星。

马顺出了门,故意兜兜转转,买了一大堆东西,看着像是准备带回南岭的礼物,两个跟梢的人也跟着逛了大半天。马顺走进福荣祥金楼,伙计一看,自然知道是有钱的主,忙端茶招呼。马顺趁伙计送茶的功夫,轻轻一拂,茶杯洒落在身上。

伙计一边道歉,手慌忙的擦拭茶水,马顺佯装大怒,高喊着:“有没有点眼力劲,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掌柜的听到喊声,早就绕出柜台,小跑过来,抱拳道歉:”这位爷,伙计是新来,手里没数,您多担待。”

马顺张开握着的拳,漏出金牌。掌柜的脸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说道:“这位爷,您里面请,我给您把衣服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