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我作了个“就那样吧”的表示,宪兵们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把她的上半身从铁床上扶起来。姑娘软绵绵地靠在折磨了她一天一夜的行刑者的臂弯里,象个孩子似的贪婪地喝了一整杯水,还象是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她脚上的绳子也解开了,因为在用刑时拼命挣扎,绳子几乎完全嵌进了她的肉里。

我的手下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多少都有些如释重负的表情。除了几个像中川那样的疯子,把一个小姑娘,即使她是支那人,弄到这种程度,让这些三、五年前的农民和渔夫心中难免有些怪异的感觉。当然,如果她不坦白,我们仍然会无所顾忌地干下去,那是我们在战争中效忠国家和天皇的唯一正确的方法。现在这活儿算是做完了。

我本人从不怀疑陈惠芹最终会垮掉,能坚持过日本宪兵的逼问而不老实坦白的人是不存在的。使我急迫的只是时间,时间拖得太久,犯人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但是我并不喜欢陈惠芹这一回的表现,大多数人会在忍受不住极度痛苦,陷入完全狂乱的状态时表示同意坦白,然后让他休息一点时间开始讯问,他会表现得十分合作。因为他这时已被吓坏了,只要威胁一下,说要给他重新试用一下刚才的手段便足以打消他重新顽抗的念头。而陈惠芹并不是在最接近崩溃的时候认输的,和刚才的酷烈情形相比,她说话时的态度显得过分冷静了一点。

我扫了她一眼,靠在椅子上的姑娘正低着头,用手轻轻地按压自己被扎进了两根缝衣针的左乳房,撅起嘴唇往上面吹气。她的两条腿直挺挺地伸展着,而且向两边分得很开(并拢会更痛),旁若无人地正对着她身前的男人们。一天一夜的功夫就把本应是羞怯的未婚女人变成这个样子,也许她是真的不行了吧。

我坐到纪录员的桌子后面,翻开一个硬面夹子。里面当然什么也没有,唯一的一张东西是上岭镇的平面图,上面用铅笔勾出第一天陈惠琴走过的路线。

“陈小姐,我们开始吧。”

标准的讯问应该让被讯问的对象从头开始说,让她一步一步地去组织自己的故事,但是现在我不能等。

“你知道去取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去取吗?”

“不知道。”

“东西送到了你怎么向联系人报告?”

“我在三天后戴着红围巾从纬四路的鸿昌布行走到乐记面馆,我不去就是出事了。”

“你的联系人怎么跟你联系?”

“他把信送到学校门房。如果是五点半约我吃饭,我就去信箱取指示或者要送的东西。”

“信箱在哪里?”

“在红山后山的一个山洞里,里面有一条石缝。”

“红山后山┅┅很好。从哪条路上去的?就是李异前面那条路,有个石牌坊的?”

“不是,是晓沟这一边。”

这么说她确实熟悉红山,牌坊前面那条路是走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