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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笼罩在开封城上空的阴云终于消散了。大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七日夜,再不放晴,城里估计能行船了。就是这样,如今城里也是灾民无数,靠着官府的赈济过活。

    有大户人家设了粥棚,施粥行善。一到饭点儿,一个个粥棚前面,都是扶老携幼等着施粥的穷苦人,甚至有些还是从无忧洞逃出来的。只是此时,却也无人关注了。

    姚七蓬头垢面,穿的也是破破烂烂,挤在人群里等着施粥。他都不记得自己被关了多久了,无尽的折磨,早已摧毁了他的心智,变得浑浑噩噩。

    大水倒灌无忧洞时,人人都在逃命。看守他的人不见了踪影,他终于随着一群逃命的人,逃出了地狱。

    虽说逃出来了,但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他的身体已是千疮百孔,现今不过剩下一口气而已。但他想活,很想活。

    终于轮到他。舀了粥,姚七颤抖着手,端着他的半碗粥,一步一步的向着墙角挪过去。他靠着墙慢慢的坐下,低头喝了一口。真香啊,曾经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也没有这个味道。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似要睡去,脑子里出奇的清亮起来。他记起了自己的过往,爹娘、浑家,还有赌坊。

    汝南王府的侍卫田璋,是个烂赌鬼,而且赌品极差。有次出千被当场抓住,一顿好打。按照行规,出千剁手。为求保住手,这厮竟说他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

    说汝南王府有一本神秘的账册,得到后富可敌国。姚七自是不信,但田璋被打的狠了,终于说出了实话。那不是账册,而是一本名册,记录了朝廷百多位官员的阴私。掌握了名册,就是拿住了官员的命脉。

    姚七怦然心动。他曾经接触过一位豪客,出手豪阔,人很仗义。虽未明言,但是姚七知道,那人是西边儿的暗探。不知这名册能否换来富贵?

    他很快就见到了那位豪客。一番闲谈试探之后,姚七说出了名册之事。豪客吃惊不小,却并不急着许诺。

    “姚兄弟想要换取什么?”米擒古里问道。

    “自是金银珠宝。”姚七登时一喜,急急的说道。

    “哈。”米擒古里大笑一声,说道,“好,某就是多金银。”

    “五百两,金子。”姚七狠狠的说道,双眼盯着米擒古里。

    “好说,你拿来名册,我予你金子。”

    “好,一言为定。”

    两人哈哈大笑,宛如兄弟一般,却是各怀鬼胎,谁也不会轻易相信谁。姚七转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念头,米擒古里却是打着得了名册杀人灭口的主意。

    半个月后,姚七在田璋的配合下,潜进了汝南王府,竟是出奇顺利的拿到了名册。但在撤离的时候,还是漏了风,被王府侍卫发现追杀。

    凭着对东京城的熟悉,姚七在追杀下逃脱,但腰上中了一箭,也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就在他虚弱的躲进无忧洞,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真正的灾难降临了。

    他的死对头,京城十虎的老五郇煜带人堵住了他。姚七只来得及将身上的木匣藏进石缝儿,转脸就被一群人打的昏死过去。等他再次醒过来,已经落在郇煜的地狱了。

    飞来的横财,就是飞来的横祸啊。这是姚七最后的意识。

    没有人注意他,也没有人关心他。等到有人发现了姚七的尸体,也没有太大的惊讶。感叹了一句“又死了一个。”然后便招呼人手,将尸体抬上了一辆板车,送到城外烧掉,免得传染疫病。

    皇帝这两天没有睡好,腰困神乏,眼圈发黑。皇后有孕,贵妃关进了冷宫。立时有懂事的官员,给皇帝进献了两名美人儿,身姿婀娜、知情识趣,令皇帝夜夜流连,欲罢不能。

    坐在皇帝的龙椅上,皇帝有些昏昏欲睡。例行的朝会,一番礼仪之后就会散去。重要的事情,皇帝会召宰执重臣崇政殿另坐。谋不诀于众人嘛。

    但是今日,有些诡异。皇帝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正想着,有人出班奏道,“臣监察御史里行卢允,有本奏。”大殿里发出嗡嗡的声音,被殿中侍御史喝止。

    “臣弹劾兵部郎中、权开封府吴遵路,颟顸老迈,致京师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疫病丛生,实乃开封府治事无能,草菅人命,祈请陛下,将其夺职问罪,以正朝纲。”

    大殿里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但个个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是有人看中这个位子啦,吴遵路你老了,赶快腾地方吧。

    被人弹劾,无论有罪无罪,均需停职回家待罪,等着皇帝裁决。吴遵路出班,双手摘下官帽,立在一旁,也不辩解,就等着发落。真当开封府是个好差事吗?早不想干了,谁要谁拿去。

    皇帝不好当即表态,扭头看向宰相吕夷简。吕夷简出班奏道,“启奏陛下,可令有司详查,是非功过,自有结论。”

    “可。”皇帝一点头,查过之后勉励几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总不能弹劾几句就真撤了职,那还有何人做事?

    皇帝以为这朝会到此就可以结束了,谁知,一场巨大的风暴席卷了整个朝堂。百官群起攻击的场面,一下子吓住了赵祯。急匆匆的结束了朝会,几乎是逃出了大庆殿。

    开始只是几名监察御史,弹劾皇城司建有密册,罗织朝廷官员阴私事,构陷诽谤,行不法事。

    但是后来,竟引来朝廷百官声援,人人愤慨,对皇城司喊打喊杀,直要裁撤皇城司。皇帝终于害怕了,皇城司激起了众怒,就算是皇帝也压不住。

    可恶的王怀举,皇帝恨恨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