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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过半,听燃才将陆源带来的人手尽数捉了起来,就收到了自家统卫放人的指令。

    影卫向来只听命令不问原因,也就听燃命人松绑时会多句嘴:“老大,没搞错吧,全放了?”

    段延风点头,接着还补上了一句:“顺带把他们护送到城门口。”

    说是护送,听燃却从他的眼神中接收到了“监管”的意味,当即笑着说:“放心吧,保证把人送到。”

    陆江二人走过来,对着面前几大排捆得整整齐齐的手下,心情顿时有些复杂,陆源向段延风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

    “我们终究不同路,在下的名号不足挂齿。”段延风淡淡朝他回了一句,“领军还是把时间拿来好好考虑自己的退路吧。”

    见他无意多说,陆源也不再问,只领着自己的人同他拜别。

    江锦跟着要离开,段延风忽的轻声说了一句:“小心陆源,哪怕你觉得欠了他,在加沙格死之前,你都不能死。”

    江锦脚步一顿,他没回头,只丢下了一句:“我知道,不劳多言。”

    待得他们离开,段延风转去了后院,他顺着走回了谭霁的房间,抬手叩了叩门:“小谭公子,方便私下聊聊吗?”

    谭霁早知道他会回来,隐约也猜得到他要问什么,于是早就候在了这,他打开门道:“进来说吧。”

    两人在方才那张桌边坐下,谭霁索性先开口:“延卫反应挺快的,粮仓和校场都救下来了吧。”

    “不及你想到的多,我原当你是没注意漏掉了城内的护防,”段延风回道,“不想原来是存了这心思。”

    段延风的语调有些冷,说得人忍不住心慌。

    谭霁默了一会,才瞥着他的脸色继续说:“我这番举动确实太莽撞了……”

    “小谭公子,”段延风阻了他的话,“我不是在怪你,我知道,你无非是怕杜军他们觉得多此一举,才瞒着没说。”

    “我只是觉得,原来在下也不值得小谭公子信任吗。”

    谭霁抿了抿唇,没回话。

    “下次吧,”谭霁思琢着说,“下次我有什么想法,都不会瞒着你了。”

    “可小谭公子的想法都装在脑袋里,只要你不开口,我根本无从知道。”

    听见这话,谭霁急忙抬头想要辩解,结果就对上了段延风目中促狭的笑意,如此,他忍不住耳根发红。

    段延风哪里有半点难过的模样,分明是捉着先前谭霁那话回敬了一句。

    见人又不好意思了,段延风忙趁他找借口遁逃之前拉回了话题:“你是如何打算的?”

    闻此,谭霁果然把心底那点羞意给摁了下去,老老实实说道:“我想借塞北城将破的假象引西邯出兵救援。”

    段延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西邯东北侧接壤塞北,如若塞北被北境征讨下来,他们下一个目标不是东洲,而是向西攻打西邯。”

    毕竟西边才是北境梦寐的高山草原。

    “话是这么说,但前沿有镇北军,西邯怕是没那么容易相信塞北会失手。”段延风对着他的话分析,“哪怕你能阻断城内与军营的联络,也没法保证谭将军看见烽火不会派兵回来。”

    谭霁摇头否道:“前沿才是第一线,只要加沙格还在那,阿姐就不会给他任何击破镇北军防线的可能性。”

    段延风沉吟道:“就算西邯现在出兵,以最快速度赶来也要到天亮。”

    “那就把阵势闹大点,”谭霁眯了眯眼说道,“我就不信握着西邯兵权的人没在塞北郡内安眼线。”

    段延风想了想,发觉谭霁的说法没问题,于是站起身说:“那走吧,去给他们弄点动静。”

    他们在督军府商议对策时,城门口的打斗声已慢慢传进了郡内,不少人都被响动给惊醒了。反应快的发觉蛮军在攻城,当即吓得收拾包袱往就南边跑,而那些不明情况的还在往北边观望,有的往南有的往北,人群拥挤在一块,两边互不相让,不知谁高喊了一声“蛮子攻进来了!”人群瞬时更加拥堵。

    商户百姓们好不容易挤到了南门,就被驻守的卫兵们给拦住了,待得他们看见面前人山人海的景象,随即惊道:“干什么呢!”

    当时就有人哭喊着说:“快点开门放我们走!蛮子进城了啊!”

    人群哄了起来,七手八脚想去推城门,城楼上即刻又下来几个卫兵,阻挡住这些百姓,一同下来的郭茗高声呵道:“是谁故意散播谣言!论罪当诛!”

    这番一喝令,百姓们就不敢闹了,一个个都回头看看是谁告诉自己蛮子进城的。

    见情势慢慢控制下来,卫兵们松了口气,郭茗寻着众人的目光找到了最先说这话的商户,厉声问道:“是你传的?”

    “不…不是……我没乱传,”那商户有些惊恐,话都说的不甚清楚,“北边……烽火都点着了,动静大得很呐!除了…除了蛮军攻城,还能是什么啊……”

    郭茗微愕,但还是冷静地询问:“你亲眼看见蛮军进来了?”

    商户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见了这幅样子,郭茗就明白了,他转视民众,说道:“诸位安心,蛮子想要进城,除非踏过城防军的尸体,现下不安稳,大家伙就别回去了,跟着县衙安排吧。”

    听得这话,不知谁嘟嚷了一声:“县衙说的话,能信吗……”

    郭茗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回道:“若是不信县衙,你们愿意回去的尽可回去,但没有督军的命令,城门不会开。”

    此话一出,顿时没人吱声了。

    等谭霁赶到南门时,郭茗已经把县中大多数百姓分批送往了城防所,见得人,郭茗迎道:“小谭公子神机妙算。”

    谭霁摆摆手:“郭兄过誉了,我不过是备了一手以防万一。”

    那日谭霁寻去了县衙,与郭涵郭茗二人说出自己的布置,倘若城乱,就让郭茗替县衙出面安稳人心,只要这事办得好,既能让百姓信赖郭茗,又方便了郭涵清洗澹原县衙,日后郭茗要上位,也会顺利许多。

    当时谭霁就提到,郭茗只用在两个时候出现,一是百姓奔逃至南门时安置他们,一是附同杜军揭露陆源假面。

    听着是容易,但对于百姓如何安置、安置去哪都是问题,得费好一番功夫,待谭霁知道郭茗将人送去了城防所,他当即笑道:“郭兄可是帮了我好大一个忙啊。”

    谭霁转头就吩咐小北:“去给江锦他们传指令,受伤的将士别带回城防所,送往城中各个药堂。”

    小北领命,郭茗有些好奇道:“小公子是有什么想法?”

    “正巧城防所堆满了人,再把将士送过去就不大合适了,”谭霁弯了弯唇角,“如果城中药堂一眼扫去全是城防军,郭兄觉得如何?”

    郭茗想了想:“这城要守不住了。”

    “正是如此。”谭霁点头道,“百姓也不能尽数放在城防所,最好也送一些去药堂。”

    郭茗明白了他的意思:“百姓有家不得回,更显战势欲颓。”

    “小谭公子,你这是个什么打算。”郭茗琢磨着他的布置:“若是想击溃蛮军,似乎不如直接猛攻。”

    “只要不是一棒子打死,蛮军总能生生不息,”谭霁对答,“我这是在装可怜求援军呢。”

    郭茗没能明白他这话的含义,但乍一听上去好像没什么毛病,又思及谭霁主意甚多,也就不再细究了。

    反正是谭霁的想法,应该不会有大差池。

    夜近四更时,杜启明守在城门口已与蛮军对峙良久,不少城防军受了伤退下,连杜启明都只能亲身上阵,眼看着攻势渐弱,身后忽传来手下卫兵的呈报:“督军!有蛮军从城内攻过来了!”

    杜启明手一抖,射出的箭矢没能击中蛮军胸口,而是从眼中贯穿过去,蛮军的嘶吼声惨烈,杜启明忙又上一箭将其处理掉。

    段延风人呢!不是说去解决郡内贼人让他放心吗,怎么还杀过来了!

    杜启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吩咐道:城外牵制住,先调转兵力清剿内贼。”

    驻守着的城防军听命,在城楼下列队等待贼人靠近,而一门之隔外的蛮军见城防颓弱,当即加大了攻势,却依旧没能接近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