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对于谭霁的坦率直言,肖庭瑞有些惊讶,他还未开口,许驰就跟着说道:“在下许驰,也是朝廷委官。”

    谭霁笑着解释道:“谭侍郎领命彻办此事,我们二人都是跟派来的,听闻肖夫人日日散粮救济流民,在下心中甚为敬佩,此来拜访,一为结识公子,二为询问疫病事实。”

    听他这么一番话,肖庭瑞没直接回复,只意有所指道:“程公子心系百姓,是为大善,但朝廷交接不该先从官府吗?”

    谭霁听出了他对府衙多有提防,对言道:“这不是郡守不在渚良,我家侍郎又忧心流民,才擅作行动的。”

    肖庭瑞得了谭霁的意思,点点头道:“那么,大人想知道些什么?”

    谭霁不急着直问现状,而是提起了府衙:“听闻令兄在府衙办事?”

    提及肖断骐,肖庭瑞脸色变了一瞬,片刻间又恢复常状:“是,只不过我与长兄不大亲近,对于他也不甚了解。”

    “肖二公子多虑了,我也不是为了探问令兄。”谭霁笑言道,“只是想问上一问,你可知令兄在府衙中大概当的是个什么职。”

    肖庭瑞警惕心未退,反问道:“这好像与疫病一事无关吧?”

    “确实,是我多嘴了,”谭霁作歉状,转回正题,“那能不能麻烦公子从头说起。”

    三人坐了一炷香的时间,肖庭瑞比较全面地将疫病发起到现今的情况、伤亡程度尽数言之,对谈良久,谭霁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便起身与其辞别,临走前,他又落下一句:“在下的确想同公子交个朋友,希望过得两日,程某人再次前来时能与您谈说药理,肖二公子意下如何?”

    到了这会,肖庭瑞已对谭霁另眼所待,他笑言道:“好说,肖某供茶以待。”

    送别谭霁,肖庭瑞渐渐松了笑意,一直躲在后面的肖婷月猫儿一样窜了出来,迫不及待问道:“哥,怎么样,那是哪家的公子呀!”

    肖庭瑞瞧她一眼,哼笑道:“你这眼光可当真好,把人朝廷命官给哄来了。”

    肖婷月惊了惊,复朝两人离开的方向望上一眼,抿着唇看向自家哥哥,目光中带着些委屈:“可那小公子瞧着还没哥的年纪大呀。”

    肖婷月年将及笄,父母想给她寻个好人家,又因着这孩子是被宠大的,拗不过她,只能允了让她自己先挑挑看得中的人。

    方才谭霁一走进门,在柜前分拣药材的肖婷月当即就看直了眼,直接跑去留人坐下,把哥哥搬出来帮自己套消息。

    谁知这么不巧,套人套到南都去了。

    肖婷月嘟着嘴嚷道:“是南都的水养人呀。”

    她再怎么看中人家,也知道父母断不可能允她嫁去南都,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朝官。

    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们千万别跟朝廷扯上了关系,她都是听到了心里去的

    肖庭瑞听出她不太甘心,便抚着她的发鬓轻声哄道:“月儿,阿爹阿娘说过多少遍了,朝中官多是人精,咱惹不得的。”

    肖婷月看着他,抿唇不语。

    “何况方才那人还藏了一手,”肖庭瑞微微眯了下眼,“他那气度和学识,远不是一个普通官吏能有的程度。”

    肖庭瑞轻笑着补上一句:“但他的态度是诚挚的,此人可交,只是不宜深交。”

    他转叮嘱肖婷月道:“从明日起,你就不要去粥铺了,免得碰上了人家,知道吗?”

    肖婷月眨了眨眼:“可是”

    未言的话语在肖庭瑞严肃的目光下没了声息。

    肖婷月乖巧点头:“月儿知道了。”

    谭霁、许驰两人回官驿的路上,忽与一人擦肩而过,谭霁觉得那背影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见他驻足,许驰疑惑问道:“程兄,怎么了?”

    “看岔了。”谭霁转回来,轻轻摇头:“许兄方才说到哪了?”

    “哦,说那位肖家大公子,”许驰说道,“邻里大多传这孩子是父母成亲前有的,说出来不大光彩,就一直扔在了外祖家,到了十来岁吧,才被接来了渚良,估计就是因为一直不得亲,才养出了这么个不冷不热的样子,过了好些年了,跟家里人待一起还像个外人呢。”

    谭霁听了,微微蹙眉道:“不是说肖家人都是大善人吗?就是觉得不光彩,也不至于把孩子扔下来十多年不管不顾吧。”

    “嗐,谁年纪轻的时候没没糊涂过啊,可能也是后来顿悟悔过了,才把人接回来了吧。”许驰感叹道,“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事就跟个疙瘩一样梗在那,这辈子都过不去。”

    “许兄知道的可真多啊,”谭霁调侃他道,“大道理张口就来。”

    许驰轻咳一声,摸了摸后颈:“我这不随口一提嘛。”

    谭霁转向前方,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他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毕竟提起肖断骐的时候,肖庭瑞脸上的神情骗不了人,没有尴尬、懊悔,也没有一丝歉疚。

    那就是纯粹的提防和畏惧。

    谭鹤洵说他是肖家人,那就不会有错,但究竟是发生过什么事,会让他们一家子对自己的亲人产生这样的情绪?

    应该不单是性格就能导致的吧?

    谭霁想着想着,忽然又停了下来。

    许驰还在朝前走着,待得偏头一看没了人,才转过去道:“程兄,怎么不走了?。”

    谭霁缓缓抬起头问道:“侍郎午时说的是,那位大公子和肖二公子有六分相似,对吧?”

    许驰回想了一下,点头道:“是啊,程兄看出什么了?”

    谭霁抿了抿唇,没直言,反而道:“走吧,回去等侍郎回来。”

    谭鹤洵断言肖断骐是肖家人,但一般来说,不应该是说他长得和父亲相像吗?为何会拿比自己年龄小的兄弟来比较?

    谭鹤洵肯定知道些什么,关于肖断骐的身世,关于他到底是哪个肖家的人。

    但这天傍晚,谭霁没能等到谭鹤洵回来,反而等到了另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叶榆狼狈翻进他屋里的时候,谭霁整个人都是懵的。

    “谭子佩!快,找个地方让我躲躲!”

    没等谭霁反应过来,叶榆自己就开始翻找起方便藏人的地方,谭霁慌张跟了过来,压着声音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先生呢?先生也来了吗?”

    过了一会,他又自己反应过来:“我就说在街上怎么瞧了谁那么眼熟呢,是先生吧!”

    “等会再说,”叶榆一把攘开他凑过来的身影,对着放满东西的柜子皱了下眉,“你这什么破地方,连挤个人的地都没有?”

    “要挤什么人,这里有我一个就够了。”谭霁揉了揉被他刚抠过去的手臂,面无表情道,“你这是干什么了,做贼呢?”

    叶榆没工夫回他话,正当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他顿时顾不上了,拽着谭霁就往床边跑,伸手直接去扒他的衣服。

    谭霁忙拍开他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物,瞪圆了眼道:“你干嘛!”

    叶榆捂着他的嘴把人摁上床,自己利索翻进了床底,一边隔着床板瓮声瓮气威胁道:“说你准备睡了!快!”

    谭霁:“我要是不帮你呢。”

    叶榆:“你敢!”

    门外的人得不到回应,又敲了敲门。

    谭霁想想现在的境况,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微微叹了口气,正想照着叶榆的话说时,屋外的人开了口:“小谭公子,你歇下了吗?”

    是段延风的声音。

    谭霁的话语咽了回去。

    叶榆:“”

    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听到床板上的动静,叶榆就猜到谭霁肯定是准备去开门了,看人踏上靴,他当即伸手抓住了谭霁的脚踝。

    差点被他一爪子绊倒的谭霁:“”

    段延风继续喊:“小谭公子?”

    谭霁转过头,蹲下身去扒拉那只爪子,一转头就对上了叶榆以死相逼的眼神。

    叶榆做口型状:不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