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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两人还是惊恐推辞了谭霁的好意,把人送到了官驿就匆匆离开了,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他给拉进去“犒劳”一番。

    这些天都是他们在后头跟着谭霁,谭霁还是头一回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他微微叹了口气,在官驿驻守官兵一言难尽的目光中吩咐道:“把这些菜搁到厨房吧,麻烦了。”

    那官兵愣了愣回道:“程大人,这菜看着都不大新鲜了”

    谭霁笑了笑:“我心里有数。”

    官兵:“”

    您一朝廷派来的文官突然买几大箩筐菜回来就不大对劲了好吗?

    官兵内心念叨着,嘴上却没说出来,还是老老实实按着他所说的做了。

    两人走进小厨房,官兵放下菜就离开了,谭霁则询问着拿出了一块菜板,也没避开那些厨子,当着他们的面捞过一条死鱼就要动刀,估计是他的动作太过于生疏凶残,有厨子看不过去,焦急拦道:“大人,大人使不得啊!”

    那刀片在快挨到鱼鳞时停了下来,谭霁抬头,疑惑看了过来。

    那厨子咽了下唾沫:“刀把不是这么握的,您这样容易切到手”

    谭霁道了声谢,换了下手势正待动手,那厨子又喊道:“等等!”

    谭霁再次抬头,厨子尴尬笑了笑,说道:“切鱼肉的话,要先把鳞片刮下来,不然容易伤手,处理内脏也不方便。”

    “这就不用了,我就单纯切开看看。”谭霁笑说着,随即捉着菜刀割开鱼腹,刀口浅浅划开一道痕,就听那厨子惨烈的叫声再度响起:“别!”

    谭霁:“”

    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刀,无奈叹了口气:“师傅,您是跟我有什么仇吗?怎么跟条鱼过不去啊?”

    那厨子汗都冒出来了:“大人要不您出去吧,咱这真用不着您亲自下厨,您这手是用来写文书的,哪能这么暴殄天物呢。”

    谭霁被他的用词说笑了:“大伙都是人,哪有什么珍贵不珍贵的,我就随便切个鱼,不是用来吃的,你们该忙什么继续忙吧。”

    几个厨子互相看看,但又不敢放谭霁一个生手在那,只好一边炒着菜一边偷偷看着他的动作。

    谭霁虽然不擅厨艺,但也见过几次谭夫人下厨,偶尔还帮过打下手,他很快就找到了技巧将那条鱼切开摆上了案,随后又拎起一条,依样切开。没费多少功夫,买来的几条鱼就整整齐齐摆成了一排。

    他将鱼的内脏取出,堆叠在一块,先后逐个观察过去,眉头轻轻一皱。

    那些鱼外表同新鲜鱼无异,部分内脏却有明显腐烂迹象。

    果然水源出了问题。

    谭霁把鱼和内脏扔进了水槽,一抬头对上几个厨子欲言又止的神情,面色微缓道:“师傅们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便离开了。

    厨子们面面相觑,只能当人家大人自有性格,也就不再多管了。

    当日午时,谭霁如昨日一般去了渡安堂,同肖庭瑞说了因萧辞的话而产生的想法,肖庭瑞听了进去,试着抛却联系源头,单纯针对疫民的症状调整用药。两人钻研了小半个时辰,最终以渡安堂内的病患为对象拟出了一堆药方,但这毕竟只是猜想,两人没敢轻易试用,只好先按下不提。

    午后谭霁回到官驿,将那些誊抄下来的药方规整好,打算把重复出现的药材圈画出来,找找相同点。刚抄录了一半,忽然响起了敲窗声,谭霁心下一惊,随后怀着有点喜悦的心情推开了窗,转头却见靠在那的不是意料中的人,没忍住从眼中漏出一丝失望。

    “小谭公子这是什么神情啊。”那人蹲靠在窗口对面的树杈上,一个借力蹿到了窗边,“没见到想见的人,这是委屈了呀?”

    谭霁被他说得有些羞,但还是维持住了表情:“我见过你,上回在塞北,你跟着延卫来的督军府。”

    听燃挑了挑眉,他那天跟谭霁一没说过话二没对过脸,没想到人居然会记得自己,他笑道:“小谭公子记性可真好,那今日就算是认得了,在下听燃,是影卫巡探队的人手,也就是统卫的下属,今日过来替统卫传消息。”

    谭霁敏锐听出他口中的“统卫”指的是段延风,心里又开始有些雀跃:“他说什么了?”

    见着谭霁一副期待都快溢出脸的神情,听燃当真觉得这小公子好生有趣,怪不得段延风腾不出空吩咐自己来的时候满脸都是不耐。

    “统卫说先替他给公子问声好,”听燃故意添油加醋道,“那天离开得有些匆忙,都来不及说完话,统卫心觉歉疚万分,若是小公子还对此事抱有疑问,待他回来时再与你细说。”

    谭霁默了一会,想起前两日发生的事,转将言语带过去:“延卫还有正事要说吧?”

    听燃点点头,话语却一点都不急:“是四郡的消息,其实等到明日,渚良府衙也差不多该知道了,但统卫还是遣我来提前知会一声,四郡闹匪灾了。”

    “匪灾?”谭霁一惊,随即冷静下来,“是汴溪吗?”

    “是,”听燃没想到谭霁脑子转得这么快,微微惊讶后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一点钦佩,“最开始是汴溪发的流匪,后来慢慢蔓延到了其余三郡,但现在刚成型,如果想要一举清剿,也不是完全不行。”

    言下之意就是,碍于各种原因,暂时还不能完全剿灭。

    “这也来不及,”谭霁蹙眉,“流匪能这么快发展壮大,肯定有人出谋划策统率他们,这样一来,官府直接出兵没有优势。”

    流匪是由流民组成的,他们定然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做这行当,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终究还是府衙当初的不理会,现在那些流匪占了理,府衙反而被动了。

    “这事我知道了,待得侍郎回来会进行转告,”谭霁明白这话不单是带给自己的,他面容肃穆,转言道,“也麻烦给延卫带句话,帮忙多盯着点余下四郡的情况,如有变动还请提醒。”

    “这事统卫知道。”听燃应下,又说,“还有一事。”

    谭霁抬头看他。

    “不是又出事了,”见他一脸紧张,听燃忙解释道,“不过这是替殿下递给谭侍郎的,而且殿下还特别要求了,得亲手把这封信交到侍郎手上。”

    说着,他拿出了一封信笺晃了晃:“我这还有要事将忙,小谭公子可方便转交?”

    “给我吧,”谭霁接过,同时想起了一事,又偏头去问,“东宫已经办过喜事了?”

    “是,今日办的喜宴。”听燃回答,“南都也是趁这次往外放了不少人出来。”

    谭霁听明白了他的暗示,摩挲了一下手中信笺的皮面,突然想起这几日谭鹤洵瞧着都不太舒心,估计听点好消息情绪能明朗一点。

    他向听燃道了声谢,看着人离开,自己将那信笺压在案台上,随即拿起了药方,将方才被打断的事继续下去。

    晚间回来时,谭鹤洵的脸色比平时要难看许多,乍一瞧去谭霁都没敢作声,以他对自家二哥的了解,这已经是面上强撑住的结果了,心里肯定更不舒坦。

    谭霁和他身后的许驰对视一眼,接受到了“我也没办法”的眼神,无可奈何朝谭鹤洵走过去。

    他刚想慰问两句,就被谭鹤洵冷冷扫过来一眼,这么一下,到了嘴边的话语便又哽住了。

    谭霁小心翼翼绕到他身侧,没敢触他的霉头,于是提起了正事:“查得如何了?”

    谭鹤洵的语气淡淡的:“河道的源头混了泥沙和一些脏垢,又是换季,风口对着郡内这头,久而久之水源污染了,百姓用水也就出了问题。”

    “混进去的?这会哪来这么多”说着说着,谭霁忽然反应过来,“是洪涝?”

    谭鹤洵点头:“虽没直接证据,但应该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