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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封信与宋薇所想的大相庭径,压根没有段随雨“骚扰”谭鹤洵的私密话语,而是正正经经书写了现下东洲的情况,规矩得不像样子。

    段随雨在谭鹤洵离开前没留下好印象,现在人专心致志处理公事,他才不敢以公谋私讨人嫌呢。

    信里既详细解释了流匪的现状,又专门提了几个需要谭鹤洵注意的点,谭鹤洵将信反复看了两遍,心下有了些算计,将其重新装回了信笺。

    隔日一大早,谭霁推开门朝外瞧了瞧,静悄悄的,没见着人,他愣了愣,这还是头一回他起得比另两人早,刚用过早饭,谭鹤洵终于走出了房,谭霁抬手招呼道:“二哥,早啊。”

    谭鹤洵同他点了下头,在桌对面坐下,一边问道:“什么事这么兴奋?”

    谭霁满脸都是笑意,任谁都能看出他满身的干劲,听见兄长问话,他笑说道:“二哥不是准备去汴溪嘛,今天府衙的人要过来,索性快刀斩乱麻,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好,省得你走了还要担心这头。”

    “你是又想出了什么损招吧,打算给府衙挖坑?”谭鹤洵淡淡瞥过一眼就明白了大半,趁人心虚的时候,他补上一句,“不必忙了,府衙今天来不了。”

    谭霁一愣:“来不了?怎么了?”

    谭鹤洵没直接回答,执起碗喝进一口粥,随后说道:“今日无事的话就去看看疫民吧,你说得对,临行之前还是先要处理好这边的事。”

    听了话音谭霁就知道他不会解释了,虽然有点不甘,但现在他二哥掌握着他的人身自由,谭霁不得不听从。

    “但是你也得答应我,有什么事商量着来,别一声不吭就跑了啊。”谭霁想起之前不欢而散的对话,嘟嚷叮嘱道。

    意料之外的是,谭鹤洵居然听进去了,还一反常态地说:“现在情况有变,许驰我得一起带走,你一人独身在渚良,万事多加小心。”

    这话说出来,谭霁立马支棱起耳朵:“什么?”

    “没听见?”谭鹤洵淡淡问道。

    “听见了听见了!”谭霁有些欣喜,但没过一会就又蔫了下来,“你不是骗我的吧?之前明明说留我一个人不放心”

    “托了个朋友照顾你,”谭鹤洵解释道,“再者,就算他来的不及时,至少还有段延风护着你。”

    这话说得有理,谭霁默了一会,也跟着叮嘱道:“好吧,虽然你去汴溪会有人帮扶着,但还是要谨慎行事。”

    谭鹤洵刚应声,谭霁又凑过来,好奇问了一句:“你还有那位朋友在渚良,我怎么听都没听过?”

    谭鹤洵言简意赅:“君子之交,但值得托付。”

    谭鹤洵向来是个寡言的性子,话说到这就是不愿多言,何况谭霁也没办法去查,于是他只能撇去不提,转而道:“其实昨日信使来还带了句话”

    “是四郡流匪吧,”谭鹤洵截断道,“此事我知道。”

    谭霁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是太子殿下的那封信:“哦,信里说了些什么?”

    “流匪现状,详实得很,就是现在不太方便言说,得去了汴溪才好判断真假。”谭鹤洵回道,“许驰还没起来?”

    谭霁本想多问一些,但被谭鹤洵这么一打断,也就掉转了注意:“也是,什么时候了,我去瞧瞧他。”

    说完,谭霁起身去敲许驰的房门,他一向起得都不晚,就是这个点还没起也该是浅眠,但这门敲了半天都没反应,谭霁皱眉道:“该不会出事了吧?”

    想到这,他一下有些着急,谭鹤洵又在他身后开口:“哦,想起来了,我昨日吩咐了他早起去置办些东西,这会应当还没回来,糊涂了。”

    谭霁闷了一下,转而坐了回来,方才想问的话也被这么一下给带跑了。

    没过多久,许驰果然从外头回来,手上抱着不少东西,谭霁问起,他说是谭鹤洵去汴溪要准备的一些物件。

    谭霁表示知道了,但总是隐隐觉着有些不太对劲。

    这会还不到辰时,谭霁考虑了谭鹤洵说的话,便出门去了渡安堂。

    渡安堂的生意在清早最忙碌,谭霁过来时,却见得出去的人较进来的多,他略略扫视了一眼,目光又瞟向柜前的肖庭瑞。

    “肖兄。”谭霁笑着走进来,“今日是清闲些了?”

    肖庭瑞一边手上打着算盘记账,一边嘴上不停絮叨着,旁边的肖婷月难得被他捉来帮忙,抿着唇一脸不甘不愿听他说教,见了谭霁进来,都不等自家哥哥开口,她先行笑了笑:“程公子!”

    自打死了心之后,她再看见谭霁,心里已经直接当作平常人来看了。

    顶多算哥哥的朋友。

    肖庭瑞也停了动作,同谭霁点了下头:“程兄。”

    谭霁走近,看着肖婷月问道:“肖小姐这是来帮忙了?”

    肖婷月“啊”了一声,抱怨道:“我哥说要出阁的姑娘得多学些东西,这会儿逼我来算账本呢。”

    听她这么说,肖庭瑞看也不看就抬手敲肖婷月的头:“好意思说,一面账有几条是你算的,就知道躲懒。”

    肖婷月捂着额,委委屈屈地撇了下嘴,嘟嚷道:“凶什么凶,就知道欺负我,活该娶不到媳妇。”

    她说话声太小,肖庭瑞没听着,只撇过去一眼:“又在骂我什么呢?”

    肖婷月抬头冲他笑:“哪敢呢。”

    随即,她极有“眼力见”地开口道:“程公子跟哥哥有话要聊吧,那我就不打扰啦。”

    说完,赶忙趁肖庭瑞捉她之前一溜跑开了。

    肖庭瑞无奈叹了口气:“都十四了,被家里惯成这幅样子,既不温柔也不贤惠,哪家敢要她。”

    谭霁打圆场道:“说不定呢,肖小姐倒也是活泼机灵,又生得好,总会遇上好人家的。”

    “程兄家中姊妹应当都是温和性子吧,”肖庭瑞说道,“你要是有个这么泼的姊妹,就不会这么想了。”

    听了这话,谭霁难免会想起谭鹤清,他笑着摇头道:“哪里,上头一对兄姐,我家阿姐也是个泼辣性子,若照肖小姐比对,那完全算不得是个女子了。”

    肖庭瑞面上的笑慢慢松了下来:“镇北大将军,那叫女中豪杰,不值当我家小妹放一块作比。”

    谭霁也缓了笑意,脸上却没什么惊异神色:“肖兄查这些花了不少功夫吧。”

    肖庭瑞回道:“那也要小谭公子主动露出马脚,不然肖某人也查不到这上面去。”

    谭霁轻笑解释:“兄长说交友要交心,我听着有理。”

    肖庭瑞抬手同他礼道:“小谭公子如此信任在下,看来肖某人也当以真情待之。”

    “话也不多说了,”谭霁挡住他的动作,“那现在有些事可以聊聊吗?”

    肖庭瑞一怔:“是说长兄”

    “不是,”谭霁打断他,“肖兄知晓现在余下四郡出的事吗?”

    肖庭瑞一愣:“四郡能有何事?”

    谭霁斟酌着,末了只轻声说出两个字:“流匪。”

    渡安堂内还有人在取药,肖庭瑞默了一会,吩咐店伙过来接手,自己同谭霁推门进了后院。

    肖庭瑞是个聪明人,谭霁一开口就能自行推测个大差不差,但他没开口,而是问道:“小谭公子如何做想?”

    谭霁明白肖庭瑞心里放不下家人,跟自己聊这些也差不多算是在官场掺了一脚,他必须多加权衡。谭霁也不想难为他,于是说道:“以泯安为界,先取渚良、汴溪,再下另三郡。”

    谭霁的说法有些大胆,不仅是捉流匪,更是清剿东洲,肖庭瑞眯了眯眼:“流匪应当是从汴溪起的。”

    “即便汴溪的流匪最多,也不及另三郡难缠。”谭霁意有所指道,“这些流匪不光是匪,他们可能动了取缔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