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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延风带着人赶去了府衙,谭霁晃眼看见谭鹤洵坐在最前头,左臂缠起,皱着眉面容肃穆,旁边站了两排官吏,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整个府衙内气氛都很低沉。

    两人没直接闯进去,段延风捎带着谭霁进了隔间,虽然看不清楚,却能清晰听见他们的谈话。

    先传来的是某个官吏的声音,那人声音微颤,语调诚恳:“侍郎大人,想来郡守也不是有意危害您,估计只是一时糊了脑子,还请大人谅解啊!”

    不少官吏急忙跟着道:“是啊,侍郎大人当明查!”

    “郡守兢兢业业为渚良操劳了十余年,就是罚,也该考虑考虑他的功绩啊!”

    谭鹤洵望着这群替方崇廉说话的官吏,冷冷开口道:“你们的意思是,郡守危害谭某性命还有道理了?”

    闻言,底下一群人纷纷变了脸色。

    “哪敢啊!大人!只是现在郡内不安定,若是贸然撤下郡守,诸事都会捉襟见肘啊!”

    听了这话,郑安忙呵斥回去:“我们府衙有的是人,不值当为了一无关紧要的理由让侍郎大人性命存忧!”

    说完,他还讨好地同谭鹤洵笑了笑:“大人,这些逆党都是郡守私养的人手,对他忠心得很,知道的东西也多,说不定审审他们能问出不少流匪的事呢。”

    当即就有人辱骂郑安:“郑安!你个恩将仇报猪狗不如的小人!郡守最信任的就是你,我看你也一道跟着审吧!”

    郑安不怕他,直接怼了回去:“公堂之上莫要胡言!”

    有的心思转得快的,终于知道该往那边站队,出来附和郑安道:“郑大人说得有理,郡守私藏流匪情况一事,他们肯定也参与了!”

    “是啊,当务之急是处理流匪的事,旁的不宜多想。”

    谭鹤洵静静看着一干人对骂,这会才又开口:“确实,流匪一事要紧,诸位有何想法?”

    那人也只是随口一提调转话题,没想到谭鹤洵会往这边接下来,正当一众官吏犹豫之时,终于有人走出来说道:“不如封锁城门,严防进出?”

    立刻有人驳斥回去:“多少人目光看着府衙的动作?城门一封,省事是省事,可又拿什么理由去应付百姓?”

    “是啊,更何况这么一日日来来往往的都是流民,你要防也防不住啊。”

    官驿又沉寂下来,一时无人能提出有用的对策,谭鹤洵吐了口气,说道:“我有一想法,诸位可否一听?

    众官吏看过来。

    “正好郡守一职悬缺,我想先提一人上来压阵,再以此为由加束城内城外的巡防。”谭鹤洵缓缓说道,“而对于流匪,并非一定要提防,可以取而化之。”

    “大人这主意出的不错,就是这人选”有人问道。

    “我自有安排。”谭鹤洵回道。

    听了这话,有人不乐意了:“侍郎大人,您听下官一言,这儿终究是渚良的地界,您这么做,不合规矩吧?”

    谭鹤洵看过去:“如何不符?只要我挑的人手能管事,能服众,不就行了。”

    “话是这么说,但您又去哪找这样的人呢?”

    谭鹤洵没直接回答,而是对外头喊了一声:“肖断骐!”

    众人朝外看去,肖断骐应声走了进来,一见来人,众官吏明白了谭鹤洵的意向,脸上都不太好看。

    肖断骐对着谭鹤洵行礼:“下官听命。”

    谭鹤洵再看向诸多官吏,说道:“现在找着了。”

    诸官压低了头。

    能不能治事说不清,但在于服众这点上,无人敢反驳。

    “行了,城防问题你们便同他说去吧,谭某先退了。”

    谭鹤洵面上有些疲乏,说着话就被许驰抚着站起身,两人走出了府衙。

    正在听墙角的谭霁慢慢消化听到的这些,回头向段延风露出一个惊异中带点疑惑的神情。

    他本想跟段延风好好聊一下这些事,没想到面前的人忽然上手揉了揉他的脸。

    谭霁一脸呆愣,段延风给看笑了。

    傻愣愣的,怎么这么可爱。

    段延风找借口道:“先别说话,这里毕竟是府衙。”

    谭霁即刻反应过来,点了下头,两人又隐蔽离开,重新走上了街道。

    “午时快过了,小谭公子还没用过午饭吧。”段延风提议道,“不如去酒楼?”

    谭霁也知道他是要找个比较私密的地方谈话,便应下了。

    近些日,渚良虽疫病闹得厉害,粮食紧缺,也勉强还有一些小酒楼还照常开着,就是生意太过清闲,两人走进去时,也不过零稀瞧见一两桌人。

    段延风带着谭霁在角落一桌坐下,店伙过来记了几样菜就没管过他们了。

    谭霁下意识倒了两杯茶,段延风笑言接过,浅抿一口,谭霁问道:“延卫知道我二哥做了些什么?我好像瞧着他带伤了。”

    “谭侍郎出苦肉计呢,”段延风解释,“伤口是他自己下的手,就为了将郡守下撤,换上他信得过的人手,这样才好及时调控渚良府衙。”

    谭霁一怔:“那个人是肖断骐?”

    若是旁人,光坐上了郡守之位还管控不了什么,但如果是肖断骐,就足以镇住所有人。

    段延风笑了笑:“小谭公子可知道这叫什么?”

    谭霁没听懂:“是说肖公子吗?确实,只要他在场,旁人很难不畏惧他他是经历过什么事吗?”

    “不完全是因为遭遇,”段延风说道,“他给人的压抑是天生的。”

    “那是帝王之气。”

    听了这话,谭霁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他似乎一瞬间听明白了很多,又不知该从何讲起。

    “冷静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段延风稳住他,解释道,“他不是陛下的子嗣,也不是东池王遗腹子。”

    “那还能有什么?”谭霁愣然。

    段延风斟酌道:“这事说起来算得皇室丑闻了。”

    他想了想,先问道:“不知小谭公子可知道关于东池王的流言?”

    “是说有人猜测他是先帝子嗣的事吗?”因为萧辞的提醒,谭霁查探了一些当年的事。

    段延风面色凝重:“可以说,祸皆由此起。”

    晋宁帝下有七子,建元帝是最小的那一个,而晋宁帝在位那些年,除了几个儿子外,还一直对年幼丧父的侄儿段驹格外宠爱,当时有传言说东池王段驹根本不是皇侄,而是隐下了身份的皇子,直到那块凝脂玉到了他手中,谣言一时达到了鼎盛。

    当时谣传凝脂玉代表了晋宁帝的储君人选,而分得凝脂玉的除了大皇子和东池王,还有三皇子和四皇子,三皇子是个心高气傲的,见自己底下一双儿女健康,而长兄虽然才高八斗,却一直体弱多病,膝下也只有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儿,后头的四弟又处处不如自己,他便起了些异心,觉得自己才会取得其位。

    可偏偏一旁还有个比贤大皇子的东池王,晋宁帝又将淑名在外的肖家女指给了他,三皇子疑心谣言真假,心里总有些提防,便悄悄在东池王府安插了盯梢的人手。

    那是晋宁十一年,三皇子盯上了贤惠貌美的肖家女,威逼利诱糟蹋了人家,而晋宁十二年初,东池王府就遭贼人陷害彻底破落,当时肖家女蒙冤落狱,三皇子怜香惜玉,将其救了下来,但她不愿臣其之下,偷偷逃跑,可没过一年,人就香消玉损郁郁而终了。

    也没人想到她居然还留下了一个孩子,只是那孩子不是东池王的遗子,而是三皇子的。

    “东池王不是先帝子嗣,两人长得也不相像,只是因为亲近而气韵相同,你若是有仔细瞧过,肖断骐的眉眼跟太子殿下是一样的。”段延风说道,“当初我们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人,还是十一年他初来渚良,安插在这的暗桩发现了不对劲,才呈报上去的。”

    谭霁闷了一下,又问:“那东池王府疑案呢?”

    “哪有什么疑案,”段延风感叹似的笑了笑,“当年为争皇位,连平时不争不抢的二皇子都被牵了进去,东池王府的事早说不清了,也只能是那几人下的手。”

    “其实那会还有个说法,东池王的母亲是前朝皇室血脉,说不定也是防止异变突生。”段延风又淡淡补上了一句。

    谭霁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继位的会是陛下。”

    “大皇子亲手杀了三皇子,觉得自己不配坐上那位置了,而当时剩下的只有六皇子和陛下,想起贪得无厌的六皇子,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段延风接着他的话说,“令堂等人,当年也是听了大皇子的命令转去扶持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