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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断骐这话问得突兀,谭霁默了好一会都没开口,还是肖庭瑞先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肖断骐冷冷看了他一眼,回道:“受侍郎大人托付,来照看小谭公子。”

    这话说出来,就表示他什么都知道了,谭霁脸色一白,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谭鹤洵说的那个“可信之人”竟然是肖断骐。

    虽然肖断骐之前给他的感觉也没有多坏,但谭霁同样做不到对他全然信任。

    每次看见他,谭霁都忍不住想,人要无情到什么地步,才会像他那样连眼中都毫无活气。

    其实在谭鹤洵设计压制府衙众多官吏之前,肖庭瑞也对他提出可以劝肖断骐出手,当时谭霁是完全觉得此计可行的,但到了这会,他明白了肖断骐的想法,顿时开始退步思考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与此同时,他也忍不住怀疑,谭鹤洵为何如此信赖面前这人。

    肖断骐再度前进一步,这回谭霁终于开了口:“我只是为了帮助疫民,分内之职而已,肖公子何出此言?”

    肖断骐毫无感情地回道:“徒劳无功。”

    “那也比肖公子一棒子打死要强得多。”谭霁抬眼看着他,难得鼓起勇气怼了回去。

    肖断骐也没有气急,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即道:“那就愿小谭公子最好别后悔了。”

    他点到为止,错身离开官驿,而肖庭瑞也已将人送到了官驿,跟谭霁辞别后便追着人离去。

    谭霁望着两人背影,肩上被人轻轻一拍,回头一看,是谭鹤洵。

    “既然早就回来了,怎么不进去?”谭鹤洵问道。

    他也没打算等谭霁的回答,说完就转身走进官驿,谭霁缓了口气,跟了进去。

    准备回房的时候,谭霁叫住了谭鹤洵:“二哥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谭鹤洵动作一顿,回头淡淡看他一眼:“你不是都想明白了。”

    “可是你明明答应了我不会乱来的。”谭霁皱眉道,“结果呢?联合许驰把我蒙在鼓里,故意撇下我,还弄伤了自己。”

    “二哥,你这是好好商量的态度吗?你根本就是自己打定了主意,知道我不同意,索性就不告诉我了。”

    谭霁望着他,忍不住鼻头一酸:“其实你还是把我当成了担不得大事的孩子。”

    “再有下次,我就不会相信你了。”

    最后一句的话尾有些变调,他没能忍住带上了一点上扬的哭腔,戳在人心口显得格外委屈。

    谭鹤洵轻叹一口气:“阿霁,我没把你当孩子,我只是一直把你当弟弟。”

    因为是疼爱的弟弟,所以才舍不得他经历太多。

    不是当他担不起,而是不想他去担。

    谭霁能够理解谭鹤洵的心情,也正是因为理解,许多话才更难说出口。

    他轻轻抿了下唇,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争执下去,转而道:“二哥,你明天就要走了是吗?”

    谭鹤洵点了下头。

    “好,你走吧,渚良有我呢。”谭霁目光微凝,“放心,再过不到一个月,我就能解决完这边的事去找你。”

    谭鹤洵知道谭霁也是个有主意的,应了一声道:“还有什么,索性一道说出来吧。”

    “肖断骐,”谭霁也不客气,直言道,“是怎么回事?”

    方才楼下那一幕他二哥肯定看见了,谭霁相信谭鹤洵的眼光,即使自己不理解,但他那么做定然有他的原因。

    谭鹤洵却问:“我且问一句,关于他,你知道的已有多少?”

    谭霁回答:“他的身世和来历。”

    听到这些,谭鹤洵斟酌开口:“他的身份是建元十一年被影卫挖出来的,现在算得太子的人手。”

    说了这么多,大多数事情都能解释得清了。

    “自从东池王妃离去后,肖断骐一直跟着肖家主族的老长辈生活,在泯安,民众想过平静安稳的日子太难,他十岁出头的时候就混到了孤阳王面前,虽然人太小,但肖断骐的武艺精湛,实属难得,孤阳王也挺信重他,将人带着身边当近侍。”

    “不过肖断骐心不向此,肖家本家还是在平南,当初为了逃命才去了泯安,他想回都,又不能同孤阳王直说,只好寻个由头被遣派来了渚良。”

    “那年他不过十五,太子派人去同他交谈,允下他光明正大回都的要求,只让人在渚良当个眼线。”

    不过他这个眼线要比影卫方便得多,不但能查探消息,他还掌握了渚良官府的决策大权。

    “不过以他的地位,真要严格来算不比太子低多少,因是有功,回头少不了一个封王,所以跟他只能谈合作,不能硬来。”谭鹤洵接着说道,“你今天这么一遭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方才才会对上。”

    “别说肖断骐了,”谭鹤洵又补上一句,“我也没想到。”

    谭霁眨了下眼:“你说找了个信得过的人照看我,是肖断骐?”

    谭鹤洵点头:“有他多看着点,能确保你的安全,再者,也是防止你做事过头。”

    谭霁顿时明白过来:“二哥是想我跟他互相牵制?”

    谭鹤洵轻应一声。

    肖断骐性子沉稳,但这些年的独来独往成了习性,多少有点专权过头,而谭霁面上什么都好说,却最是个喜欢出损主意的,万事都要过后才知道找补,谭鹤洵是想借肖断骐来打磨谭霁,顺带稳住渚良。

    这也是谭鹤洵给谭霁的历练,叫他学着如何“辅佐帝王”。

    谭霁理解了谭鹤洵的深意,默了一会回答道:“阿霁明白了。”

    隔日,谭鹤洵登上了前去汴溪的马车,同一天,肖断骐正式接替了渚良郡守的职务。

    郑安被这个结果气得牙痒,又不能在谭鹤洵面前露出不甘,只得被迫笑着跟在肖断骐身边忙前忙后。

    该说的都说了,临走时谭鹤洵没再多言,反倒是许驰抓着谭霁千叮咛万嘱咐的,千言万语都没离开一句“注意安全”,弄得谭霁差点怀疑该走的是不是自己。

    目送马车远去,谭霁微微叹了口气。

    现在,渚良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想到这,他回头看了眼朝自己露出笑的人。

    嗯,顶多算上个段延风。

    按理说段延风本不该出现,但谭鹤洵信不过谭霁,谭霁又信不过肖断骐,绕来绕去不得解决,段延风便主动出来领过了“照顾谭霁”的重任,他给自己弄了个侍卫的假身份,只要肖断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府衙其他人也看不出来。

    “好了,公子,侍郎大人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吧?”段延风同他笑笑。

    谭霁点了下头,嘴上却说:“可我不大想回官驿。”

    段延风又问:“那去看看疫民吗?”

    听见他俩对谈,郑安瞥眼看过来,他当真没想到这个叫“严蔚”的侍卫敢直接这么对主子说话。

    谭霁思索了一会,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肖断骐截去了话:“程公子先等等,府衙马上要登告示了,晚一点也不及。”

    谭霁看过去,他知道肖断骐还是在抓昨天的事,他微微皱眉,刚想回答,段延风已经帮他回怼了:“我们家公子确实不急,反倒是肖大人,这是慌了吗?”

    谭霁:“”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抢他的话。

    肖断骐回敬一句:“侍从要有侍从的本分。”

    段延风不遑多让:“大人说的对,我这不是维护我家公子嘛,哪里有错?”

    眼看两人没完没了了,谭霁伸手捉住段延风的胳膊,叹了口气:“现在什么都忙,说点正经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