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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那官兵还是被捉起来跟谭霁他们进了郡内,因为初到汴溪,许多要事都排在前头,这人暂时顾不上,许驰提议先扔进狱里关着。

    但谭霁微微看了瑟缩的官兵一眼,故意说道:“这县衙的牢狱哪有府衙的厉害,带上吧。”

    于是被五花大绑的官兵被迫跟着几人离开了。

    尚在郡外的时候段延风就派影卫去给谭鹤洵递了消息,许驰虽来得晚了片刻,却也不算太迟。才进的县城与府衙隔得挺远,许驰先来这边订下了暂居一晚的客栈。这会大多数人都知道汴溪来了朝官,许驰和谭霁挂着腰牌,即使身后带着一个绑得严严实实的囚犯,人们也当是在捉流匪,也没谁觉得奇怪。

    谭霁他们不怕人围观,那位官兵倒是被一些好奇的打量目光看得发臊,就连晚食的时候,谭霁等人都没丢下他,拎着捆成团的人看着他们用饭。

    客栈备有酒菜,谭霁他们索性直接坐在堂内用食,这会已经过了酉时三刻,算不得早了,官兵腹中空空,看着那景象一直生馋,偏生几人当他不存在似的,任凭他如何发出声响都视若无睹,等官兵急得快哭了,他们总算是吃完了。

    谭霁没有留食的习惯,当许驰呼人来收菜盘时,他抬手拦了拦:“带上去吧,方才那官兵还没吃呢。”

    官兵的嘴被堵住了,但还是坚持在“呜呜”作响,他们可算是想起自己了。

    看着他笑中带着点不怀好意,段延风接了一句:“小谭公子倒是善心,人回头是要拎去受罚的,还给他留饭。”

    “留着也是浪费,算便宜他了,”谭霁悠悠补上一句,“就是判了死罪,也得吃上一顿断头饭吧。”

    官兵:“……”

    谭霁转过去同他笑了笑:“都说了要带去府衙受审,就是每样刑具都走一遭,怎么也要扣点东西出来,我可不想看人在我手上饿死。”

    谭霁眼里是带着笑的,却看得那官兵心生寒意。

    这俩人都不是善茬。

    重新把人带上了楼,将剩饭剩菜摆到了他面前,虽是几人才剩下的,但还有些热乎,官兵又饿了半晌,有总比没有要好。

    他望着饭菜,晃晃头恳求谭霁给自己松绑,谭霁望着他,抬手说道:“我先说清楚了,松绑只是为了方便你用饭,吃完了还是要捆起来的,待会用过晚饭,你要是利索点就自己乖乖把话抖落出来,不然还得给你送进狱里,费时又费力,咱们都不痛快,你说是吧?”

    官兵慌忙点头。

    见人也不是个有出息的,谭霁才大发慈悲解开了捆绳。

    段延风捆得是真紧,加上那官兵没少挣扎,这会身上一道道的全是红痕,双手又僵又抖,差些连筷子都拿不住。

    好不容易吃完一顿饭,谭霁按原先说的那样将人重新绑了起来,但他没像段延风那般狠,微微捆松了些,好歹叫人伸手不会被勒伤。

    见他似乎挺好说话,那官兵就起了哄骗的心思,结果这边谭霁刚弄完,段延风就走了进来,往他身旁一坐,气势顿时就显现出来,见这架势,官兵刚冒出来的想法就给缩了回去。

    他干巴巴开口道:“大人…两位大人想问什么?”

    谭霁微微扬头:“先说说,见了朝廷调令就要捉人,谁安排你这么做的?”

    “小的…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上边是这么命令的……”官兵的话说得磕磕巴巴,“说如有假冒朝廷命官的,定为流匪假扮,直接拿下……”

    看他神情不似作假,谭霁微微皱眉:“你说的上边,是指县里,还是府衙?”

    他稍稍迟疑一会,段延风就看了过来,人被这么一盯,急急开口:“是县令老爷!我们小地方接不到府衙的命令,一直都是县令就着下来的安排吩咐的!”

    听过他的辩解,段延风微微眯了眯眼:“不见得吧,你们县令哪来这么大胆,敢直接调令?府衙那边都没确定流匪的举动吧?”

    官员咽了口唾沫:“这……这小人也不清楚……”

    段延风慢慢皱起眉,眼神越发冷冽,他刚抬起手,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那官员就赶忙喊道:“我知道县令在巴结野王!消息是从那得来的!”

    话一出口,段延风停了动作,谭霁微怔,直问道:“野王?哪来的野王?”

    官兵颤颤巍巍抬起头,瞄向谭霁:“汴溪没野王,那位……那位是泯安的头目,在孤阳王跟头亲信得很……”

    孤阳王……到头来还是绕到了孤阳王身上。

    谭霁微微蹙眉,良久没有开口,段延风见他陷入沉思,便朝官兵扬了扬头:“出去,外边有人带你走。”

    那官兵不敢违抗指令,应声走出门,直接被看守拎去了隔壁关着。

    谭霁一开始说把这官兵带去府衙而不是扔进县衙,就是考虑到县衙出问题的可能性。

    那官兵敢脾气这么冲,就说明他背后有人,根本不担心得罪朝官。

    但边郡一个小小的县,居然隔着大半个汴溪勾搭上了泯安的野王

    东洲的野王不少,都是当地出了名的富商豪绅,虽然渚良汴溪的人还没这么大的胆,但泯安洛川跟沌江三郡乱得可不少,还都是巴着孤阳王混出来的名头,这些人没有一官半职,却是郡守都得供着的主,一想到这,谭霁就颇觉头疼。

    “想到什么了?”待那官兵离开,屋里就只剩了两人,见他眉头不展,段延风问了一句。

    “流匪牵连出来的太多了。”谭霁微微叹了口气,“本以为在汴溪最根深蒂固,但是……他们竟然往上发展得这么快。”

    说不定泯安都快被拿下了。

    “说得对,”段延风点点头,又道,“小谭公子有何感想?”

    “再看吧,先去和兄长他们回合,”谭霁回道,“这事急不得,但也慢不得,我一人不好拿主意。”

    隔日一早,几人就踏上了路程,紧赶慢赶,终是在几天后赶着未时到达了府衙。

    祝衡伤未愈,依旧是顾怀言留下照看,谭鹤洵亲自来迎接,刚下马车,谭霁就冲他笑:“二哥!”

    这到了汴溪,刚出这么一场大乱,现在可当真是谭鹤洵做主了。

    他略略点头:“瘦了?”

    闻言,谭霁皱了皱鼻子,有点心虚:“哪能呢,这才几日不见啊。”

    一旁的段随雨轻笑:“还是累着了,小公子不容易,等回去了可得好生养着,不然你二哥定要后悔的。”

    虽然提前听段延风说过太子来了,但乍一见着段随雨,谭霁多少有些拘束:“大公子……也不至于。”

    段延风跟着笑了笑,轻轻将手搭在了谭霁肩上:“现在在外头,谭侍郎的职位最大,旁的人都越不过他,别紧张。”

    话是这么说,谭霁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谭鹤洵,末了只应声:“知道的。”

    招呼过了,一行人也就往里走去。

    “顾二公子仁厚,在府里置了一处小院,暂时便居于此,”谭鹤洵和谭霁走在前头,两人如往日般随意聊着,“放了包袱,就随我到府衙去。”

    不用他多说,想来汴溪出的乱子段延风已经一五一十告知于谭霁了,这孩子聪慧,个中关联他自己也能捋清楚,只用听着后边的布置就好。

    “你们是捎带了个什么人过来?”注意到许驰还牵着个人,绑得几乎动弹不得,谭鹤洵问道。

    “路上碰着的,摆势头刚巧撞延卫手上了。”谭霁将昨日发生的事尽数讲出来,末了说道,“我觉得一些边郡小县都有点问题,最好朝这查一查。”

    听完事情经过,谭鹤洵微微蹙起眉:“我会着人去看看。”

    “汴溪的官吏能用?”谭霁犹疑问了一句。

    “之前说不好,”谭鹤洵的语气淡淡的,“现在能了。”

    见前面两人一句接一句谈论起来,虽说得是正事,氛围却没那么严肃,而是有种清淡闲宜的和谐,能看出来,这是两兄弟惯常的相处方式了。

    段随雨手上执着一把折扇,也没打开,就这么搁在胸前,随着步子微微摇着,他轻笑说道:“子洵也就说起正事能心无旁骛,你看他像是皱着眉,其实这会才是他心里头最轻松的时候。”

    “有人跟他探讨,不用自个时刻揣着忧愁,自然轻松,”段延风接过他的话,“这愁绪里头,一半是家国社稷,而另一半,在于大公子您。”

    “你倒是挺了解他,”段随雨偏头看他,不住笑道:“依你这意思,是怪我?”

    “属下哪敢,”段延风嘴上说着不敢,神情却没见半点畏怯,“再说,谭侍郎有些什么心思,也与属下无关。”

    见他这么急着撇清干系,段随雨没忍住笑出了声:“如此避我如蛇蝎?”

    “倒也不是,”段延风语调微侃,“我知大公子是个分得清轻重的,但凡事不都有例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