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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是如何也没想到,会在汴溪直接看见西邯的人马。

    对街不远处的茶楼里头,有一群极惹眼的人,为首的男人举手投足轻缓而媚气,明明身上着的是一袭再清淡不过的白衣,却有些叫人移不开眼。

    他的相貌柔媚昳丽,真真的男生女相,若非过于明显的身量,谭霁恍惚要将他当作女子了。

    这人他不认识,但他身旁站着的,是不久前在塞北打过照面的傅山泽。

    傅山泽似乎对他怕得很,也听命得很,光是这么看着,谭霁就觉得这人不简单。

    段延风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人带回神,他低声说道:“西邯两大名将,你听过多少?”

    谭霁明白过来:“他是裴夜洲?”

    西邯两大名将,一个是铁骨铮铮的魏寒川,另一个,就是叫人闻风丧胆的裴夜洲。

    听闻裴夜洲美得出尘,现下一瞧果真如此,哪怕隔着那么远,谭霁都能感触到那股勾心摄魂的威摄感。

    “此人性情不定,最好还是别招惹,”段延风眸色微暗,“先回去,我会着人看着他们的动向。”

    两人掩盖身形匆匆离开,对街的裴夜洲忽然皱了皱眉,抬眼望去时,却没见着有什么不对。

    “裴将军?”见他朝对街看,傅山泽奇怪问了一句。

    “没什么,”裴夜洲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你继续说。”

    傅山泽顿了顿,接上了方才的话:“魏小姐还是不肯让步,我们是不是……该强硬点,也省得回回叫将军为难。”

    “你要是真把人直接捉回去,那才是让你家将军为难,”裴夜洲语调轻缓,总剥不开那股黏腻感,明明是毫无攻击性的语气,却听得人浑身发颤,“就知道你们办不好事,回头约下芸儿,我同她见一面。”

    傅山泽忙应下。

    此趟前赴东洲,本该是魏寒川与介明接应,但裴夜洲借着跟介明许久未见的由头,揽过了这份职,除了为东洲之事以外,此程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劝言魏寒川的亲妹妹,魏家小姐魏芸。

    魏寒川自小与妹妹分离,前几年偶然重得了联系,才知她流落到了东陈,但多年不见,兄妹俩在很多方面观念相左,而魏芸也迟迟不愿意跟着回西邯。

    毕竟是亲兄妹,两边都不肯退步,他们互相了解对方的性情,知道强来不得,关系只能这么勉强僵持着。

    说来倒也可笑,魏芸与自己亲长兄的关系时好时坏,但跟裴夜洲待在一块时,却总能融洽相处。

    这趟裴夜洲来,也算是受了魏寒川的委托,试试能不能把人带回去。

    “带回来是不可能的,你知道芸儿心里梗着一根刺,你是她亲哥哥,你亲自去才有用。”当时裴夜洲是这样回他的,“再说,我是她什么人啊?还几句话就能把人撬动了不成?”

    “她跟你亲近,”魏寒川沉了眸子,“至少替我把话送到。”

    裴夜洲嗤笑一声,魏寒川就知道他是答应了下来了。

    能直接打动魏芸的方法,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直接点出来。

    傅山泽继续道:“但魏小姐那边也说了,她近日不在东洲,要隔些日才会到。”

    “她倒是恣意,想去哪去哪。”裴夜洲轻笑着,又转言道,“梁齐人呢?自个要约见,这会又迟迟不来?”

    敢放他裴夜洲鸽子的人,还没出生呢。

    傅山泽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那边还不知道是将军您来。”

    裴夜洲只是替了个名头,手下捎过来的依旧是魏寒川的将领,反正两人的震慑力差不多,谁来都是一样。

    听了这话,裴夜洲眉眼一勾,似笑非笑地望向傅山泽:“你的意思是,来的是魏将军,他就感怠慢了?”

    傅山泽被盯得虎躯一震:“……”

    那好像……更不敢了。

    裴夜洲轻“呵”一声:“他这是故意拖着呢,好待会见着了诉苦。说说,这是闹什么事了。”

    “前些日梁齐安排手下的人围剿了汴溪府衙不少重官。”傅山泽公事公办地陈述道,“当时为了行事顺利,他还试图囚住谭鹤洵。”

    裴夜洲笑笑说道:“就梁齐这种自作聪明的小人,囚得住谭鹤洵?”

    “确实,”傅山泽应和,“叫人跑了。”

    裴夜洲抬眼问:“被搅乱了?”

    “那倒没有,梁齐好歹知道多预留一手准备,就是有人暗中护佑,保他离开了,不过他们到底是晚了一步。”傅山泽说完,也觉得疑惑,“那梁齐怎么想不开去对府衙动手,这也不是先生的意思吧?”

    “人能坐到这么高的位置,就不会是糊涂的。”裴夜洲缓缓说道,“介明没提,不代表没想过,只是心里顾虑多了不好轻易举动。”

    “这个梁齐估计自视聪明看出了点什么,就是耐性不够,急吼吼的,”他嗤笑一声,“现在好了,帮了先生好大一个倒忙。”

    傅山泽没理解:“除去了东洲府衙这么多官吏,怎么就是帮倒忙了?”

    “他是处理掉了东洲府衙,予之重击,”裴夜洲继续道,“但也不看看,谭鹤洵在呢。”

    谭鹤洵在汴溪,绝不是一时成败就能将其击倒的。

    梁齐这么一番动静,正好替人清除了隐患。

    裴夜洲也没什么耐性了,他懒懒站起身,步子轻飘踏了出去:“别搁这浪费时间了,走吧,同那光有点算计的说一声,我可没兴趣奉陪。”

    “顺带约上介明,我与他叙叙旧。”

    说完,他哼笑一声,离开了茶楼。

    傅山泽忙跟上去。

    那边谭霁跟段延风匆匆离去,转去的方向却不是顾府,而是府衙。

    谭霁知道这几日谭鹤洵都待在府衙,无意见着了西邯的人,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赶忙要找人商量对策。

    谭鹤洵才到府衙没多久,就见谭霁着急忙慌跑进来,他稍显疑色:“阿霁?怎么这就来了?”

    祝衡休养的医馆在府衙附近,但跟顾府还是离了些距离。

    谭霁面上肃然:“二哥,情况不对。”

    谭鹤洵微愕,脸色也肃穆几分:“你慢慢说。”

    “方才在街上,我见着西邯的人了,”谭霁微微皱眉,“照延卫所说,是那位裴夜洲。”

    谭鹤洵早就猜到西邯会派人暗中监视,但也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裴夜洲。

    “二哥,你了解此人吗?”谭霁忙问道,“光是瞧上一眼,就知道他不好对付。”

    “我没跟他打过交道,况且,裴夜洲在西邯一直都在对付外贼,”谭鹤洵斟酌道,“不过阿姐有提过几句,这人性情不定,喜好缠斗,只要被他盯上了,就极难脱身。”

    “裴夜洲在西邯的名号,你知道吗?”谭鹤洵忽然问道。

    谭霁愣了愣,随即回答:“蛇蝎美人?”

    谭鹤洵点点头:“其实这名号最初还是从东陈传过去的,裴夜洲十二岁就入了行伍,十七岁被冠将军之名,从这就能看出此人有多为狠绝了。”

    “他既有男子的坦荡英气,也有女子那样细腻难猜的心思。”

    “不过来东洲的是他,总比是魏寒川要好一些,”谭鹤洵转而道,“这人对西邯没有绝对的归属感,要是性子上来了,反帮我们一把也不是不可能。”

    听了这话,谭霁眨了眨眼,刚张口想说话,就被谭鹤洵截了过去,“但也不要以为他能倒戈过来,裴夜洲毕竟是西邯的将领,只能说他的想法更偏向于不战而已。”

    魏寒川是能靠拳头解决的事绝不多言,而裴夜洲更喜好与人钩心斗角,能免一场战争是一场。

    谭霁抬手揉了揉眉心:“不管怎么说,能不引起战乱,总是更好的,东洲再经不起动乱了。”

    “那也不见得,”谭鹤洵微微摇头,“裴夜洲既然来了,就说明他们必有动作。”

    谭霁沉默片刻,开口问:“二哥有办法吗?”

    “这消息来得突然,我一时也想不出对策,”谭鹤洵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你刚不是说,想扳回一城吗?”

    谭霁微怔,随即明白过来:“二哥的意思是……”

    谭鹤洵点头:“现在此计可施,但不是从流匪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