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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驰带走了吴瞬,余下几人都留在了正堂里,听着渐近的杂乱声,谭霁与谭鹤洵对视一眼,语气略有焦急:“西邯来的人……好像太多了。”

    他们原先猜想过,若是那位介明先生当真活着,他们在这下绊子,对方会如何应对。

    以介明先生一贯的风格,他会尽量选择稳妥的方式,就像现在这样,派来足够多的人围攻,将他们困得死死的。

    以谭鹤洵的推测,在保证稳妥之后,介明就会转换效率更高的方式,因此,哪怕人多,也会有一个稳固的数量。

    但这个多,还是超出了谭霁他们的预料。

    “现在延卫按照计划守在暗处,明面上府衙守军已经与流匪打起来了,但估计撑不了太久,”谭霁微微皱眉,“我怀疑他们的目的不在截杀,而是把我们困在里头,要是延卫他们沉不住气……”

    “阿霁,没有人比延卫更沉得住气,”谭鹤洵的话语冷冷传过来,隐晦的意思听得谭霁稍稍稳住了心神,随即,谭鹤洵又道,“再者,还有殿下。”

    顾怀言没注意两人的交谈,看着祝衡有些支持不住,不觉紧张问道:“怎么办,还跑得掉吗?”

    谭霁摇摇头:“不跑了。”

    对上顾怀言微微愕然的目光,谭霁抿了抿唇,开口道:“等他们来。”

    话语间,打杀声渐渐消了,随之而来的是临近的步伐声,瞬时间,院里挤进了数不清的人,一个个皆身披战甲,站位也极讲究,全部面对着正厅,密得看不见缝隙。

    堂内几人面色沉重,紧紧盯着门口,等待走进来的人。

    如同所猜测的一样,梁齐笑着走进了正厅,手上的折扇轻轻晃着,他动作不急不缓,神态轻松,似乎是过来探取囊中之物。

    “谭侍郎,”梁齐脸上带着笑意,语调却听着让人分外不快,“几日不见,您可好啊?”

    知晓这些都是流匪引起的罪责,顾怀言就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他额上青筋微起,正想开口冲人之时,祝衡拦了一下,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是了,这是谭鹤洵布的局。

    顾怀言只得忍了下去。

    谭鹤洵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哪怕院中全是敌方的人都没有丝毫畏怯,他同梁齐点了点头,问候一句:“梁大人挂念了,比你想得要好。”

    说完,就没有再开口的打算了。

    梁齐环视一圈堂内的布置,故作讶异:“听说泯安的吴大人来了汴溪,梁某还当是传闻,但是看这情况……在下不会扰了诸位的雅性吧?”

    听他这话,顾怀言还是没忍住讽刺了一句:“既然梁大人知道,还过来作甚?”

    “这位公子说话怎这般冲,和气生财呀,”梁齐笑着看了过来,“梁某也没旁的事,不过是想来应证传言是真是假罢了,顺带也拜会拜会大人,可现在看来……那位吴大人在何处呢?”

    “吴大人在何处,您不知道?”一旁的谭霁开口道,引过了梁齐的注意,“若不是您这般大动静,我们也不至于将吴大人送走。”

    “不知道的,还当是过来截杀人了。”谭霁冲他笑笑,“跟府衙官吏毙亡那夜的动静差不多了吧?”

    梁齐被他这么砍了一刀,也不急,而是好奇问道:“这位是?”

    “在下程筠,是侍郎大人的属官。”谭霁大大方方解释,一边说道,“初次见过梁大人。”

    “程筠,”梁齐念了一遍,留意了他一眼,笑言道,“上回宴请谭侍郎,他身后跟着的好像是另一位?”

    谭霁不紧不慢地解释:“在下有事,先前在渚良耽搁了一段时日,入郡时还被错当做了流匪,那会我就当流匪定是在郡内为非作歹了,不然百姓何至于那般喊打喊杀?梁大人可有想过约束约束手下人?”

    被谭霁这么一番问责,梁齐也不觉得如何,反而笑呵呵道:“毕竟我们不比府衙,我们既是流民,也是匪,总要找出路的。”

    见他居然好意思这样辩解,顾怀言有些瞠目结舌,低声问道:“流民就可以不讲伦理道德了?”

    回他的是祝衡:“你不能试图跟匪讲道理。”

    梁齐似乎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流民的遭遇都是府衙祸害出来的,咱们不过是被迫聚集到了一起,我也只是个名义上的领头,又不能真的处处管束他们,若是惹出了什么事,还得麻烦府衙多担待了。”

    谭霁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语气微带情绪:“那府衙二十余官吏遭害一事,梁大人总得给个说法吧?”

    梁齐微微挑眉:“这事与我们有何干系?”

    就是谭鹤洵,也没想到梁齐有这么大脸敢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那晚梁某不是宴请谭侍郎吗?何时有功夫赶过来屠杀众官了?”梁齐语气故作无辜,“谭侍郎,我视您为明臣,结果您竟是为了拿下疑案四处冤枉人吗?”

    “空口无凭啊,大人,总要拿出证据来吧?”

    “证据自然有,”祝衡轻咳一声,回答道,“我这里,有府吏叛国的证据。”

    闻言,梁齐有些好笑:“这不是府衙出了问题吗?那与流匪又有何干?”

    “若是找得到那夜见过事发的人,必然有人见过流匪参与其中,”谭霁接上了他的话,“梁大人可有想过,流匪牵扯进去了,那可就是通敌叛国的罪名了。”

    流匪虽然猖獗,但他们并没有明确表现出造反的心思,说到底不过是想挣出一□□气,故此,朝廷可以派人打压,却没有合适的名头来清剿,而安上了这顶大帽子,朝廷就有名头调动全境兵马。

    到了那会,任流民再活跃,也抵不过这压力。

    这话直接点出来,有那么片刻间,梁齐的脸色变了变。

    “程大人,你这是在施压?”梁齐维持住面上的无谓,嗤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梁大人是怕了吧,”谭霁笑笑,满是从容,“您说我们没证据,但您也没法完全把流匪从中摘出去吧?”

    “毕竟如您所说的一样,您只是名义上的领头,管不住他们,不是吗?”

    这话一语双关,梁齐彻底笑不出了。

    ————

    那日谭霁几人计划规整到最后,终于确定了以野王勾出流匪,再以流匪勾出西邯的布置。

    “梁齐此人性狡,但也总是自作聪明,只要算准了就好拿捏。”谭鹤洵自与梁齐打过一次交道之后,就陆陆续续了解不少关于梁齐的情况,这会也就派上了用场。

    谭霁思索片刻,跟着道:“延卫那边给的消息,说梁齐是地道的东洲人,也多少有点才能,一直没能通过科举也是事实,他为西邯所用有点被迫的意思,虽然暂时没见他对西邯起过异心,但我觉得可以试试。”

    谭鹤洵点头:“可策反,但不一定能用。”

    这人太飘移不定了,如果不是西邯在东洲无人可用,估计也不会把他放上来。

    “西邯那边看不上他,估计梁齐自己也清楚,可以从这方面下手。”祝衡提出意见,“不论那位介明先生是否还活着,毫无疑问的是,西邯背后一定有个足以撑起他们的谋士。”

    “确实,但我们对这谋士没有半点了解,如何推测他们的行动?”谭霁点出问题,“依我所见,还是要多做几手准备。”

    “不知背后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做多少准备都没用,”谭鹤洵打断他的话,“我还是坚定引领他们的人是介明,之前发生的事都有他的风格习惯。”

    谭霁也不急着反驳,他转向谭鹤洵,说道:“那试试吗?”

    谭鹤洵看着他:“试什么?”

    “试试能不能把那位谋士引出来。”

    “反正我们的目的不就是以流匪为饵引出西邯将士嘛,”谭霁笑笑说道,“若是流匪动摇了,西邯会怎么做?”

    谭鹤洵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