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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眼就到了晚上,侍从过来请人的时候,谭霁脑中还晃着段延风说的那些话。

    见他紧张,段延风拍了拍他的肩安慰:“放心吧,有我在呢。”

    谭霁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匆匆别开了目光。

    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不光是对于孤阳王的提防,也有谭鹤洵的重任。

    他必须做到最好,保证这趟万无一失。

    正当时,侍从过来敲了敲门:“程公子,我们王爷这边请呢。”

    段延风对着谭霁笑笑,谭霁点头回他,稳住心神朝外走去。

    “程公子,”见他打开门,那侍从规矩躬腰行礼:“晚宴准备好了,您请。”

    另一边,孤阳王难得认真地打理了一番,旁边的侍从站在一旁不断恭维:“王爷这会瞧着可真精神。”

    孤阳王依旧是乐呵呵的模样,对着侍从问了一句:“陶先生说那人是个贵客,你看着如何?”

    侍从眼珠一转,附和着孤阳王的心思道:“那小公子长得漂亮,白净,一瞧就单纯得不行,定然是会乖乖听话的一种。”

    孤阳王的脸上却笑意渐淡:“但不是去查了,这位程公子在南都也算得有点名声的吗?”

    “嗐,王爷,人是刑部的,必然笨不了,”侍从笑着替他宽心,“但不还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嘛,既没背景又没权势的,王爷您也就玩玩而已,回头给足了赏钱,再喝令几句,这事不就过去了嘛。”

    “再说,人不是来除疫平祸的吗,就汴溪渚良那要死要活的样子,肯定缺钱又缺粮,您就以此威逼利诱,他还能不从吗?这些个死读书的文臣不就讲究个为民奉献嘛。”

    孤阳王听得有理,心情都好了不少,他招招手,侍从立马把耳朵凑过去,就听孤阳王低声问道:“叫你准备的都安排好了?”

    侍从忙笑着点头:“哎,是,都安排上了。”

    孤阳王满意地笑了笑,扬了扬袍子,朝外厅走去。

    等了没多久,另一边侍从就将谭霁引进来了,这会孤阳王还没进来,谭霁被指着坐在了桌下头,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上座自然是孤阳王。

    见这安排,谭霁稍稍松了一口气,先前因为段延风那说不清的怀疑,他生怕人会把他安排在旁边,悄咪咪下手,现在看来,孤阳王也没昏到对朝官下手。

    不一会,外边传来了笑声,谭霁起身回头去看,陶放跟孤阳王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王爷,陶先生。”谭霁同两人行过礼,孤阳王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坐,程公子快坐,现在你可是客。”

    谭霁笑着回绝:“既然在下是客,就更不该逾了规矩。”

    听了这话,孤阳王又忍不住去瞧他的脸,这脸生嫩白净,看着就软软的,叫人想上手去揉揉,孤阳王略略偏开眼,若无其事地安排道:“那成,都落座吧。”

    陶放先还担心孤阳王会做出点什么,现在看他确实没有别的动作,才稍稍放了点心。

    孤阳王平素就是个好逸恶劳的,也不讲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一上来就招了人上菜。

    “按理说,先应该敬程公子一杯。”孤阳王抬了抬手上的玻璃杯,笑眯眯道,“但听闻程公子不喜酒啊?”

    谭霁笑着推辞:“确实如此,我们文官都不大能喝。”

    “嗐,不就是杯酒嘛!”孤阳王示意一旁的侍从开口,侍从虽然等了没多久有点紧张,但还是照着他们家王爷的意思说道,“程公子,这酒本就只起个助兴的意思,咱王爷也是个厚道人,您不愿喝,也不强求,但怎么也喝一杯起个兴头吧?”

    谭霁抿着唇,陶放见他有些为难,故同那侍从摇了摇头:“算了,本就不是来玩闹的,别贪杯误事。”

    被直接这么回绝,侍从讪讪道了句“是”,随即朝后退去。

    孤阳王就跟没听见似的,对着刚才一幕毫无反应,自己继续乐呵呵道:“先用饭,咱王府没有饿着客人的道理。”

    谭霁谢过,转言道:“王爷,在下有话要说。”

    孤阳王眯着眼,想也知道谭霁要说的是什么事,他有些提不起劲,懒洋洋道:“本王知道,不就是那些银粮的事嘛,程公子有大义,救生民于水火,明个就给你把那些拨下去,别想这么多,宴席就上就要尽兴,谈这些多没意思。”

    见他这就爽朗应下,谭霁微愣,陶放那边也帮着说话:“王爷,府衙开仓都是有章程的,不是您开个口就能决定的事。”

    闻言,孤阳王满不在乎道:“府衙能有几个子,从王府的开支上拨!”

    陶放哑然,微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做声。

    孤阳王光是日日这么玩,有多少银子供他糟蹋,王府现在也不过是勉力支撑。

    可以存粮的,也只有府衙内仓了。

    谭霁微微蹙眉,但也不好直接跟孤阳王明说,便转着弯同他说道:“王爷不知,您有慷慨解囊的意思,但在终究不是道义的问题,这跟借的钱就是该还是一个道理,而且整个东洲的流民不在少数,您这样多少不合规矩。”

    孤阳王听完了他的话,有些犹豫,谭霁说的没错,况且王府里头养着的人也不少,这么愣头愣脑把钱说送去了,他自个就别想好过了。

    孤阳王有些后怕,他差点将这些拱手让人,但面上还是得维持住,他打哈哈把话题带过去,问道:“咱泯安的菜式如何?不比汴溪差吧?”

    谭霁笑着恭维:“各有各的特色,多谢王爷款待。”

    “哈哈哈,应该的,我敬公子一杯!”孤阳王举起酒杯,对着谭霁扬了扬。

    谭霁也端起茶碗:“那在下,以茶代酒,也敬王爷一杯。”

    两人对笑,又坐下好好吃菜。

    一场宴席延了将近一个时辰,谭霁终于被放离,走出来时,他只觉整个人都变得晕晕乎乎,不过到底还是清醒的,便没太在意。

    见人没事,陶放彻底放了心,但跟谭霁一道走出来时,他还是叮嘱了一句:“晚上闭紧了门窗,莫叫风吹了去。”

    陶放只能这么隐晦提一句,谭霁同他笑笑:“谢先生关心。”

    陶放摆摆手:“今日是我没安排好,隔日再好好与王爷谈谈。”

    “麻烦陶先生了。”谭霁点点头道。

    离开前院,谭霁又被侍从领着回去,孤阳王府实在是大,弯弯绕绕地走了许久,谭霁都有些摸不清方向了,久到他忍不住想问一句时,那侍从可算是停了下来。

    “程公子,偏院到了。”

    侍从行礼退下,谭霁便独自走进了院子,刚回到屋,他想要关上门,这会才发现门闩被人砸坏了。

    他晕着劲,晃了晃头,打算搬个重物过来把门抵上。

    当时在宴上,他抵不过劝,最终还是喝了两杯酒,谭霁以往几乎不沾酒,便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离开正院的时候他自认还挺清醒,后来被夜风吹了吹,也就略散了点酒意,这会不知什么缘故,脑袋却越发昏沉了。

    谭霁缓了口气,觉得身上有些热,费了好一番劲才将一木柜推了过来,估计是听见了里边的动静,一直藏在院里的段延风走了进来,关心问道:“谭霁,你怎么了?”

    谭霁抿着唇抬头去看他,眼睛水润润的,怎么看怎么委屈。

    “这柜子我放不上去。”谭霁本想说门闩坏了,但脑子糊成了一团,只能捡着最直接的来说。

    段延风愣了愣:“你要这柜子做什么?”

    他看了看那只木头柜子,纯檀木做的,没多大,却沉得很,凭谭霁这小力气,搬过来确实吃力。

    “我要拿它挡着门。”谭霁眨了眨眼,慢慢反应过来,“对了,是这门闩坏了,合不上。”

    闻言,段延风转身去看那门闩,一眼就瞧出是有人故意折断的,再联系上谭霁那红着脖颈毫无防备的模样,也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眼神一沉,脸上也就不见笑了。

    孤阳王居然真有这个胆。

    “延卫……”

    听见那清浅又黏黏糊糊的喊声,段延风转过头,就见谭霁这么直白地看着他,抿着唇笑,眼睛里头干净得很,要不是那抹红都快上脸了,估计没人相信这人是真的醉了。

    段延风一哽咽,便失了先机,谭霁循着摸过来,抓住他的手臂,极熟练地抱了过去。

    段延风呼吸一重。

    “我好热,”谭霁埋在他胸口说,“我是不是醉了?”

    还有神智,应当就没醉,段延风勉强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隔开了一点距离,省得他再无意识招人,一边回道:“宴上喝了酒?不是叫你防着孤阳王吗?”

    谭霁试着分辨了一会,明白过来后点头笑道:“喝了……两杯。”

    至于后边一句,被他给略过去了。

    防没防备的,太复杂,一两句话讲不清楚。

    段延风无可奈何地揽住他的腰,叹气道:“小谭公子,你这不是醉了,是被人下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