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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方明,太子已来到御书房。

    雪下了一夜,整个皇宫都被埋进雪里。宫檐下,垂着一根根晶莹的冰棱。掉光了叶子的树木也积着厚厚的雪,时不时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

    御书房里,黄大官早就烧热了地龙,更泡上了新贡的小龙团。太子走进来,脱掉斗篷,惬意坐上龙椅。

    黄大官取来锦缎,又研上墨。太子提笔写下御旨:“朕久病不愈,盼皇弟进京侍疾,见召启程,钦此。”

    待黄大官盖上玉玺宝印,太子道:“着高监前往襄阳传旨吧。”

    黄大官略有惊色,“高大监已十年不出宫门。”

    “宫中除了黄大官你,高监武功可排第二。别人去,我委实不放心。”

    黄大官惶恐低头,“老奴哪及得上高大监。那让老奴去大监处走一趟,南边的天气好,大监也可活动一下身骨。”

    太子含笑,“另有口谕给高监,待楚王启程后,高监可在王府休息几日,为本宫看看襄阳的风土人情,再瞻仰一番父皇的铁券丹书。另外,我让陈其良派个侍卫跟着,两人在路上也有个伴儿解闷。”

    黄大官领命退下。

    太子看看窗外,东边已浮出半轮朝阳。远远的,似乎传来了花的香气,应是延福宫的红梅开了。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

    天色乍明,城门缓缓推开,忽见两匹快马闪电般窜过。守城军卒刚要破口大骂,看到骑者一身红袍,背着黄榜,立马咽了回去。

    京都离襄阳足有千里,加上雪深路滑,纵使高大监身负绝世武功,也是第二天晚上才到。

    襄阳王府大门口,摆好香案,楚王率全家接旨谢恩,再迎接高大监和东宫侍卫陈利进府休憩。

    虽也是隆冬,襄阳王府却无半点寒意。亭台楼阁,处处雕栏画砌。曲径通幽,红茶绿梅争相竞放。后院更有一大片湖泊,蜿蜒穿过院墙,流向护城河,再与护城河水汇流进汉江。

    漏刻指向丑时,楚王与王妃仍未就寝。王妃林清芙虽已年过三十,清丽依如二八少女,只是此刻满面愁容。两人接旨时着的朝服还未除下,商议到现在,也拿不定主意。

    “王爷,圣旨上不是皇兄的字,是太子的笔墨。太子为何要召我们进京?”

    “夫人不知,今日传旨的是高大监。高监我还是少时跟随父皇见过,那是父皇贴身近侍,随父皇征战四方,数次保全父皇于乱军之中。父皇驾崩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他来传旨,王府危矣。”

    林清芙大为吃惊,急忙站起,“我们让瑄儿留下,京都去不得。”

    楚王摇摇头,“辰时我们就得出发,不仅瑄儿,璃儿也得一起走,连同璃儿的母亲李氏。高监已传皇帝的口喻,盯着我们全家启程。还有,高监借口路上受了风寒,要暂住王府几天。我们一走,王府便顾不到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丹书铁券,我们要带走。即便路上有不妥,我可随时向地方借兵。”

    虽然察觉有异,林清芙也未料到如此紧急,一时慌乱无措。

    “你去叮嘱瑄儿。还有,方雷。切记,小心行事。”

    林清芙赶忙脱下朝服,换了一件轻便锦袍,带上柔儿顺儿两个贴身婢女,提着灯笼向陆瑄所在的西跨院走去。

    不远的屋顶上,一条人影藏在屋脊的阴影里,跟随林清芙悄然移动。当人影消失在视线中,楚王冷笑一声,推窗掠起,几个起落,掠进王府正殿。正殿八仙桌上,高供着景帝所赐的丹书铁券,香案袅袅。楚王快速拿下,再放上早就准备好的赝品,快速离开。

    就在楚王离开后不久,正殿又掠进一条黑影,同样取下供桌上的丹书铁券,再放上一卷相似的。

    西院里,烛火微明,少年并未入睡。

    一件青色长衫随意披着,路出里头白色的中衣,乌黑的长发用玉簪挽了一挽,大部分都垂在肩上。尽管夜深灯暗,亦可看出少年白瓷般的肌肤,星子般闪耀的双眸。

    少年红润而饱满的唇角,此时带了一丝阴郁。看见母亲进来,少年展颜一笑,那点阴郁立时就消散了。少年的笑,似采莲人推开荷叶,一船的莲花扑面而来。又似一夜轻雨后,春芽破土而出滚动着清晨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