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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宫中举办的元旦朝会,所以贾充在府中没待多久便入了宫。

    我一个人待在屋中,着实无聊的紧。阿宸后来进房,见我趴在桌上,可能也是看得我有些无趣,于是道:“女郎要不看会书?”

    我摇摇头,这里的书先不说文字之乎者也,让我看得云里雾里,光是那字体我便完全不识得,看一本书,十之六七的时间都在猜这写的是何字。

    见我摇头,阿宸便不再多言只是在一旁待着。

    有人在,至少我还有个伴,所以时不时的我便问他两句话,她对我的话也应答着。忽然想到阿宸是贾充派来的,听说之前是在书房当差,于是我问道:“阿宸你识字吗?”

    阿宸道:“识得一些。”我一听便来兴趣了,西晋识字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像珠娘元玉他们并没有机会去学习,自然也不认识几个字,如今阿宸说她识字,那自然好多事情都可以摆脱她去帮忙了。

    我走前去,将阿宸拉到座位上坐下,而后给她递上一杯水,阿宸不知我为何突然殷勤,自然是没接过那杯水,只是行礼道这不妥。

    我见她如此也不强迫她,而后转身到书柜中找出几本书,而后放在她面前,拜托道:“阿宸,能否念书给我听?”

    阿宸一脸疑惑,我知道她疑惑什么,贾充给贾南风请过老师,贾南风自然是识字的,如今让阿宸给我念书,她自然会疑惑我为何不自己看。

    我也不能同她说我从前认识字,现在不认得了,所以只能说:“我近日眼睛不知怎的了,一看书眼睛便疲惫。”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真是越来越强了。

    阿宸无法拒绝我,于是将手伸向我方才拿出来的那一堆书里。我之前翻过这个书柜,但只粗略的瞄过书名,书柜中大多是四书五经这类经典书籍,听闻是贾充买给贾南风的,另外还有一些趣味性比较强的故事绘本,我猜应该是贾南风自己买的,我方才抽出来的那几本书里有典籍也有故事绘本,具体读什么书还得看阿宸怎么选择。

    只见阿宸的手在我挑出的那一摞书里停滞了片刻,而后抽出一本名为《博物志》的书来。见到她挑到这本书,我自是欢喜,毕竟倘若他挑出《楚辞》这类书来读,我只能听个声,都不知她在念什么。

    阿宸摊开书开始念道:“余视《山海经》及《禹贡》、《尔雅》、《说文》、地志,虽曰悉备,各有所不载者,作略说”待阿宸开始念书后,我才明了为何她先前挑书时停顿,也知她为何会选择《博物志》。

    先前我设想的画面是她在念书,我边听边边烹茶,我本来做事便喜欢三心二意,如今却不由的关注在她读书这件事上。方才阿宸说她识得一些字,我原以为是她谦虚,如今看来阿宸先前说的倒是实话。阿宸读书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慢,虽说慢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每个字都能字正腔圆的发出。从前我总认为阿宸语调冷淡,不似珠娘般带着小姑娘家特有的调皮劲,如今却发现她这音调却是十分适合念书,就好像每个故事都存在的旁白般,不带情感,只是将故事娓娓道来。

    “汉武帝时,弱水西国有人乘毛车以渡弱水来献香者,帝谓是常香,非中国之所乏,不礼其使。留久之,帝幸上林苑,西使千乘舆闻,并奏其香。帝取之看,大如鸾卵,三枚,与枣相似。帝不悦,以付外库。后长安中大疫,宫中皆疫病。帝不举乐,西使乞见,请烧所贡香一枚,以辟疫气。帝不得已,听之,宫中病者登日并差。长安中百里咸闻香气,芳积九十余日,香犹不歇。帝乃厚礼发遣饯送。”《博物志》是本记载奇异事物的书籍,从奇山异石到神兽怪谈,虽然我仍觉得有些晦涩拗口,但还是有趣的。

    整本《博物志》读下来不知不觉已到了深夜,阿宸督促我赶紧睡觉,我打了个哈欠,也觉得困了,于是便起身伸了个懒腰。

    阿宸合上书,将那本《博物志》放在一旁。我将《博物志》拿了过来放在床边,想着哪天抽空自己看看这本书,顺便认识一下这边的字,要不然一个大学生在这边成了文盲岂不丢面。见我上了床,阿宸收拾好东西后便准备起身离去。

    “等会!”我赶紧叫住了她。

    阿宸转身,疑惑的走近我,询问我有何吩咐。我指了指案台上的那几本书道:“这几本书你拿回去看,看好后再给我读给我听。”

    阿宸虽然识字,却也能看出她的阅读能力还是不够的,我猜测应该是因为没什么机会能看书,毕竟这时候已有造纸术,但活字印刷术还未发明,书本虽然不似从前一般贵,但普通老百姓也不能购置很多。再者阿宸也没有什么机会能获取书籍。

    阿宸闻言,愣了片刻。

    见状,我突然想起阿宸在贾府当差,平日里还有许多活要做,如今我又给她安排这个读书的任务,其实也是会加大她的负担,于是我道:“我后续同李婶说一下,给你少安排点活,你就负责给我念书吧。”

    阿宸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我也不知她到底愿不愿意,我是觉着多读书是好事,但不知这对于阿宸而言是否是绑架行为。片刻后,低着头的人儿抬头冲着我点点头,我见她答应了便也放宽心。而后见她将案台上的书拿去了,我也心满意足的躺下。

    刚来西晋的日子里,郭槐会给我安排了好些课程,什么琴棋书画之类的,先前贾南风应该也学过这类玩意,但我猜测她应该学的也不怎么样,因为我原以为我什么也不会上课的时候必然会被老师批评,说什么孺子不可教也之类的话,但老师们好似并不在意,只当重新收了个学生。

    私下我问了珠娘阿宸这事,珠娘道可能是郭槐同老师说了我之前生病一事,所以老师们对我宽大处理了。阿宸则说即使郭槐没同老师打过招呼,老师也不会过多苛责,因为贵女学这类技艺并不需要学的过于高深,不然不就变为艺妓了吗。我觉着阿宸说的都有道理,于是便也就宽心,将这类琴棋书画当作兴趣重新学习。

    但这会节日连连,老师们要放假,而郭槐可能也是想让我多休息些日子,所以也没给我安排什么课程。原先课程繁多,我便没有思考其他事情的心思,只想着赶紧适应当下的生活。但眼下没有这些课程,我这一闲下来,便想起自己离家也快半年了。

    还能回去吗?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我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