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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简音深吸了一口气,慷慨就义一般迈进柳玉馆大门。

    有几个姑娘见他裹得严实,故意与他调笑,他手足无措,兜帽下的耳朵都红了,干脆将安原往身前一挡。

    安原内心毫无波澜地抽出被他死死拽住的胳膊,抛出几两银子,随意打发了姑娘们,高贵冷艳地一扬下巴:“我们与洪少爷有约,带我们过去。”

    馆里的妈妈笑脸相迎,寒暄道:“您可有些日子没来咱们这听曲儿啦,阿锦,带路!”

    她身旁一个小丫头乖巧地答了声是,将二人一路引去二楼某间屋外。

    室内的铮铮琴声穿透房门传出来,阿锦边走边说:“听声音,应当是宁行首在里面。”

    安原对秦简音解释道:“行首就是指馆里的头牌。宁行首模样好看,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京中她是最出名的。”

    秦简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照安原的意思,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子,大概会有很多人爱慕她吧?

    阿锦抬手敲了敲门,琴声停了,屋中有人发问:“是谁?”

    这道声音带着几分清冷之意,听起来并不像秦简音想象中那么娇软,不过很是悦耳,如同她的琴声一般。

    阿锦应道:“洪少爷的客人。”

    吱呀一声,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紫衣姑娘,身量高挑,柳眉杏眼,额间一点花钿,眸色很浅。她丹唇微启,淡声道:“原是安公子,久违。”

    说着转眸望了秦简音一眼,未置一词。

    洪缜也走过来,问:“是安哥来了吗?”

    宁行首略一侧身,洪缜这才看见她身前还有一人,好奇道:“咦,安哥你还带人来了?”

    秦简音的身量与田英差不离,洪缜没仔细看,差点以为安原把田英带来了。毕竟依照安原的性子,真这样做也不是不可能。

    安原没应声,而是对宁行首说:“宁姑娘先回避一下吧,我们几个说些话。”

    宁行首默默不语,向洪缜看去。

    洪缜此时还无知无觉,笑嘻嘻地说:“宁姐姐先去吧,等我们聊完了再听你弹琴。”

    于是宁行首默默将琴抱起,随阿锦一同走了。

    关上门后,洪缜犹在好奇,围着秦简音转了一圈,道:“不会真是田姐姐吧?门我关好了,你把兜帽拿掉呗。”

    秦简音闻言,将遮掩身份的兜帽摘去,歪头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啊洪公子,是我,惊不惊喜?”

    殊不知,他的笑容有多和善,对洪缜的伤害就有多大。

    洪缜看清他的脸,惊恐地倒退几步,似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悲鸣,面上露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秦简音扬眉,“这么高兴?”

    他在明光堂忙得连轴转,难得这会儿放松下来,纯粹是坏心眼上来了,还没说正事呢,一见洪缜就忍不住逗着玩。

    “也没有很久不见吧?”洪缜艰难地干笑几声,听起来像哭。

    趁他在找地方放兜帽,洪缜将谴责质问的目光投向安原,安原不以为意地在桌前坐下。

    “看我也没用。”安原无所谓道,“秦相公找你有事,我不过牵线搭桥。”

    “是的,我的确有事相商。”秦简音笑眯眯的,冲洪缜点点头,仿佛中元节那天的事只是洪缜发的一场癔症。

    屋里没什么人,他也不复初进柳玉馆的窘迫,施施然坐在洪缜对面。

    “洪公子应当知道林侍郎被革职查办的事吧?替我转告令尊,若是能坐下来好好商议,我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奈何洪缜满脑子都是中元节那天他恶意的笑,一见他靠近就紧张,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呆呆张嘴:“啊?”

    不等秦简音说话,安原很有眼色地担负起了安抚洪缜的任务。

    大概洪缜真是被吓傻了,安原与之沟通也有些困难。不知说了多久,洪缜终于平复下来,眼巴巴地看着秦简音。

    “怎么?”秦简音开口。

    洪缜小心翼翼地问:“我替你劝我爹,你是不是就不会收拾我了?也不会跟我爹告状了吧?”

    好家伙,敢情他关注点在这里。

    秦简音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现在知道怕了?看你表现吧,若表现好了,说不定我会考虑放你一马。”

    洪缜老实地答应下来。

    交代完事情,秦简音重新做好伪装,拉着安原先一步告辞。

    下楼时,他忍不住问:“平川兄,你是怎么认识洪缜的?”

    洪缜不过十八九岁,安原的年纪与他差了许多,何况两家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南,也没什么交集。

    而且按照安原好结交文人墨客的性子,除了周诚这个例外,身边的朋友基本都是风流雅士,譬如程续,所以他很好奇安原为什么会和洪缜关系不错。

    安原摇了几下扇子,装模作样地感叹道:“那当然是因为储君殿下了,唉,都是年少轻狂时候的事啊。”

    周谨前些年严查郜京城内的烟花柳巷,每每带一批世家子弟回郜京府,里头都有安原跟洪缜,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

    两人刚走出柳玉馆大门,安原忽然倒抽一口冷气,一把将秦简音拽过来,挡在自己身前。

    “怎么了?”秦简音迷惑不解。

    他回头看看,猜测安原大概是遇着了什么不想见的人,可是就他那身板,也挡不住多少啊。

    “快走快走。”安原推着他连声催促,瞧着模样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

    没走几步,秦简音肩膀一轻,听见安原哎呦叫了一声。

    他转身去看,只见田英不知何时来了,正咬牙切齿地揪着安原的耳朵。

    田英柳眉倒竖,问道:“你上这来做什么?是不是来会哪个小情儿啊?”

    “没有,绝对没有!”安原苦着脸,拼命护住耳朵,向秦简音求救:“怀疏,别看热闹了,快帮我解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