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重阳节与三月三是昌国百姓的春秋大节,刚到九月,京城内已经有了节日的气氛。

    夜深露重,行人渐稀,而天佑关口,一个浑身血污衣着破烂的士兵在月色中很是扎眼。

    士兵策马至郜京城楼,声嘶力竭道:“紧急军报!速速打开城门!”

    在柔和月光的衬映下,他的喊声显得格外凄厉。

    由士兵带回的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情报直接送入宫中,皇帝看完那薄薄的一张纸,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皇帝缓缓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速召秦相公入宫。”

    这会儿秦简音正在明光堂看各地的赋税报告,忽听内官传召,不禁问道:“刘内官可知陛下因何事夤夜急诏?”

    “事关北疆。”刘至言简意赅。

    他的心骤然不安,当即随刘至走了,天青入内室拿个披风的工夫,再回来已不见他人影。

    皇帝在御书房,他急赶过去,经通传入内。

    见他来,皇帝便将宫人都屏退了。

    “情报上说,吉可丹大将军阿段尔率军夜袭北疆驻军营帐,周诚重伤,性命垂危。”

    听闻此言,他只觉脑内嗡地一声,仿佛铜钟在耳边敲响。

    他脸色都苍白了,不顾失仪,呆呆地看向皇帝,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叫你来,是因为……他昏迷前只说要你前往北疆,信函在这,你,看一眼罢。”

    皇帝也是头一回见他如此失态,心中不是滋味。

    他思绪纷乱,听完皇帝说的话,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怎会如此?他分明往北疆寄了信,提醒二哥小心摸金教的,难道摸金教已经猖獗至此,连二哥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吗?

    重伤……性命垂危……二哥如今究竟怎么样了?

    “是。”

    片刻后,他声音嘶哑地说。

    他面上看不出情绪变化,迈步朝前,脚下却有些踉跄。好容易在御案前站定,用冰凉的手拿起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

    皇帝叹了口气,轻声道:“他虽想见你,可北疆形势不明,危机四伏,你……”

    看见他渐渐凄惶的神色,皇帝剩下的话说不出口了。

    那信纸似有千斤重,从他的手中滑落。

    他忽然后退半步,一撩衣摆跪下,颤声道:“臣请命前去北疆,请陛下允准。”

    皇帝安静地注视着他,目光中多了几分担忧和无奈。

    见皇帝没有答应,他一叩到底。

    “陛下明鉴,臣此去并非为一己之私。北疆军忽然遇袭,大将军重伤,其中必有蹊跷。臣曾在军中多年,尚有些经验,定会注意分寸,小心行事。”

    他已如此恳求,皇帝的心也软了下来,不再阻拦,道:“你去吧,朕予你便宜行事之权,明光堂的事会交给书成。”

    顿了顿,皇帝又说:“不管那边形势如何,要顾好自己的安危。”

    “多谢陛下。”

    得了恩准,他叩头谢恩。

    因为担心周诚,他一刻也待不住,立即起身告退,匆匆带上天青回府。

    简单收拾了一下,与防风川芎两个连夜赶往北疆。

    他走后,皇帝又将周谨召进宫。

    知道周诚重伤,周谨也有些着急上火,差点没请命亲去北疆督战,还是听皇帝说他已经赶往北疆才稍微放下心。

    秦简音一路快马加鞭,风餐露宿,约莫十余日的工夫,三人安然无恙地抵达了昆城。

    昆城位于沣水以南,是北疆军如今驻扎的地方。

    上回一场恶战,北疆军不敌吉可丹的军队,被迫放弃萧城,退避数十里,沣水以北的地方已经被阿段尔率军占领。

    到达北疆大营后,秦简音先和宋坚见过。

    此时左右无人,他问及周诚情况如何,宋坚道:“大将军前些日子时昏时醒,不过近几日好多了,精神尚可。”

    听到宋坚的话,他才放下心来。

    宋坚小声说:“不过按照大将军的吩咐,对外还是说他性命垂危。”

    收到他的信后,周诚确实多加防范,也做了布置,但是相对于大昌内部的隐患,吉可丹那边的变故更大,北疆军始料不及。

    “我们被敌军用奇怪的武器偷袭,类似投石机,但会爆炸,不少士兵就是因此受的伤。”宋坚回忆。

    根据宋坚的形容,那种武器有震耳欲聋的响声,威力极大,大约可称之为投石机与大号爆竹结合的产物。

    他没听说过这种武器,不由得皱起眉头。

    前去周诚养伤营帐的路上,他迎面看见不少将士,其中不乏受了伤的,幸而士气并不算消沉。

    听说他到了,卫一出来迎接。

    他一看,卫一也受着伤,一只胳膊缠着厚厚的纱布。

    卫一道:“还好卫二当时就在附近,大将军受伤后得以及时救治。”

    当时情况紧急,周诚没有料到吉可丹会有秘密武器,中了敌军圈套,卫二拼死将他从战场救回来,不眠不休地看护了两三日。

    他不由得叹道:“幸而有你们在。”

    周诚养伤的营帐不许旁人接近,能进去的也就卫一卫二几个亲信,他便叫防风和川芎在外守着,自己随宋坚进入营区范围。

    一路走来,他有些忐忑,直到亲眼看见卧在榻上的人才彻底安心,长出了一口气,三步并两步奔过去。

    周诚一动不动地躺着,身上缠满纱布,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和滔滔不绝的嘴。

    彼时他才掀开帐帘,这人竟然还在中气十足地骂:“卫二你熬的是什么破烂玩意儿?拿走拿走,看着跟潲水似的,一连七八天都是这个味儿。呸,狗都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