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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和五年(1123)正月初八,国信使赵良嗣、周武仲与计议使马扩,离开东京,前往燕京谈判。来到燕京后,金人安排他们住在城外西南角一座废弃的寺庙里,金人将这座寺庙改为驿馆。

    第二天,赵良嗣与周武仲来到金军营帐,拜见金太祖,并呈上国书。国书内容,大体可概括为这样几点:

    一、本朝兵马掩杀契丹数阵,大获胜捷,追逐远过燕京东北,实与贵朝之兵相应,没有差失。二、我军之所以没入燕京,乃是出于信义。三、关于燕地赋税,原约没有涉及此事,也不是近来所计议之事。但为成两国交好,特许每年另外交纳银绢,以代燕地赋税。具体数额,令赵良嗣前去议定。四、其余事项,后续议定。

    金太祖接过国书,但并没当场翻看,而是令翻译对赵良嗣说:“我军收复燕京,大宋遣使贺功,甚好。不知大宋皇帝是否欢喜?”

    赵良嗣回答说:“两朝共力讨伐契丹,现已占领燕京,实为庆事。本朝皇帝圣心喜悦,所以特派遣良嗣和武仲担任贺功使副,前来祝贺。”

    金太祖以及在场的金军诸将帅一听这话,皆大喜。接着,金太祖又令翻译问:“你们这次来,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啊?”

    赵良嗣回答说:“关于税赋一事,既不是原来所约,又非近来所议,本难相从,朝廷大臣们都认为不可,惟有圣上想成就两朝交好,特许用银绢以代税赋,并专遣我等前来商讨。然而,一地之税赋,首先需要满足一地之军政需要,至于交给贵朝多少,需双方讨论酌定。”

    金太祖点点头,随即委派兀室与杨璞负责这件事。

    兀室于是与赵良嗣等人一同来到另外一座营帐,商谈赋税数目问题。兀室说:“确定赋税数目并不难,根据燕京所出税赋,然后按照课程计数进行兑换即可,这自然不会错。”

    赵良嗣说:“国书内只说税赋,今日你却要按照课程计数,岂有此理?”

    兀室说:“所谓税,不就是商税盐税等等吗?”

    赵良嗣说:“税赋与课程是两回事,这个道理很简单,也很分明。而且此前我们曾讨论过,所谓税赋是指夏税秋赋,都是一些碎杂如豆油之类的物品。当时,我说你们要这些东西如何搬运?假如本朝委曲答应的话,不如折算成银绢。元帅与郎君皆说甚好,这就是当时所说的税赋,并不曾说及课程。现在却又生这么一个问题,叫我如何回答?何况还要将交与契丹的五十万银绢转交给贵朝。我朝皇帝圣意甚厚,很想同你们交好,给你们的已经很多了。现在又将税赋折算成银绢,以后不论凶年荒年,不论水灾旱灾,每年都依例送来,这么好的事,你们不能要求太过分。”

    兀室忽然从衣袋里拿出两份文件,递给赵良嗣,说:“这是我们从燕京库存中找到的两份档案文件。一份说,燕京税赋二百年来,从前每年出钱四十万贯,后来新增额是四百余万。另一份说,通算下来,每年税赋课程约六百万贯。你看,我们应该以多少银绢代之?”

    赵良嗣回答说:“燕京之地如此褊狭,怎么可能会从四十万贯,顿增到四百余万?和平时期,斗粟不过百钱,今兵火连天,加上荒歉凋残,斗粟已过千钱,自应增加十倍,但折算赋税,岂可以此为定?”

    兀室有些不耐烦地说:“贵朝国书内既然说可用银绢来代税赋,那么必有一个定数,你就明说吧。”

    赵良嗣于是拿出第一份御笔,交给兀室。兀室看了看,见上面仅有十万之数,说:“十分未有一分。燕地税赋共收六百万贯,且如旧与契丹银绢五十万贯,尚有五百多万贯。今奉圣旨,于内留四百万贯养赡军民,我们只收一百万贯。”

    赵良嗣说:“如果能把营平滦三州一并还给我们,可以再加上十万贯。”

    兀室一口回绝:“那是不可能的。营平滦三州不要再提,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赵良嗣又说:“那么西京可不可以提?如果将西京交还,也可以加到二十万。”

    兀室说:“西京问题以后再谈,现在只谈燕京赋税。我们很爽快,就是要一百万贯,你们同意不同意,我们就是要这个数,不会减少的。如果你们认为不行,那你们就回去告诉赵皇帝,就依照贵朝与契丹原来的疆界为国界,依照过去交给契丹的岁币数额交付给我们,并将你们的兵马立即撤出涿州和易州,不然我们大金将出兵巡边。”

    面对兀室的武力威胁,赵良嗣气愤地说:“涿州和易州是我们自己兵马收复的,你这样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你这不是要断绝我们两国的友好关系吗?”

    兀室见赵良嗣真生气了,便笑了笑说:“请别误解,不是本朝要与贵朝断绝关系,而是贵朝太抠门了。”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赵良嗣从怀中又掏出一纸御笔,说:“再增加五万,总算可以了吧?”

    兀室接过御笔仔细看了看,心想,看来这大宋皇帝是个喜欢做买卖的人,需要一点一点地往外榨挤他。兀室说:“我们不喜欢做买卖,也不习惯讨价还价,我们是些爽快人。一口价,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别磨叽。我们就是要一百万贯,少一分也不行!”

    赵良嗣于是又从怀中摸出一纸御笔,说:“这是最后一纸,再增加五万贯,一共是二十万贯。行就行,不行,我只好打道回府了。”

    兀室说:“你早这样痛快该多好,何必浪费那么多口舌?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再与你多说了,我现在就回去向皇上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