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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澜醒来时,顾云尧正在窗前煎药,素衣被秋阳笼罩,一副岁月静好。

    “阿尧……”程澜只觉后背火辣辣地疼,嗓子也是说不出的难受,可唯有唤出这两个字才能使他稍稍安心些。

    顾云尧闻声,忙放下药罐走到床前,伸手覆上了他的额,“怎么样?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头还晕不晕?”

    程澜此时是趴着的姿势,稍微一动,肩胛连着后背就是一阵刺疼。

    “我是不是已经升天了,居然有个这么俊俏的小相公照顾我?”

    顾云尧见他还有力气调笑,这才放下心,“是啊,你从阎王殿走了一遭,阎王嫌你命硬,又把你放回来了。现在烧已经退了,你后背伤得不轻,这几天需得按时上药,不能沾水,未免某人不遵医嘱,我只好亲自侍候你了。”

    “那就有劳顾太医了。”程澜趴在枕间,嘴角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我现在就有个地方不太舒服,不如顾太医给看看?”

    顾云尧忙蹲下身,一脸关切,“哪里不舒服?”

    程澜牵过顾云尧的手,缓缓向下划过小腹,语调暧昧:“这里,昨晚欠它的还没还呢?”

    这该死的家伙!竟还惦记着昨晚马背上之事。

    顾云尧忙抽回手,不小心扯到右臂的伤口,眉间一顿,因怕程澜担心,忙作不悦之色遮掩了过去,“你再这样,我就让你的亲兵来伺候你了。”

    “好了好了,跟你闹着玩呢。”程澜敛起嬉笑,定定看着顾云尧,“真好,我们都还活着,我还能这样看着阿尧。”

    空气静默了片刻,顾云尧见程澜没有继续追问昨晚之事,有些迟疑:“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程澜淡然一笑,轻轻抚上顾云尧眉梢,“我说过,你不想说我便不问,我不想让阿尧为难。”

    “不,这会儿你若问了,我便说。”顾云尧覆上程澜的手,眸色定定。

    “好。”程澜宠溺地笑了笑,轻声道:“我竟不知我家阿尧这么忙,小时候又要习医又要习武,居然这么出色,那阿尧一定很辛苦吧?”

    这算什么问题?顾云尧身子一顿。都让他来问自己,他就问这些?

    顾云尧心中又甜又涩,他竟不知,程澜对自己的温柔竟到了骨子里。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你总说我对你有边界感,你触摸不到真实的我,现在你有机会知道我的秘密,为什么不问?”

    程澜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也说不清,就是忽然间想开了,也就不太想在意这些了。以前我总想着弄清你的一切,可我慢慢发觉,不管你有没有秘密,有多少秘密,你都是阿尧。我不想让你有负担,不管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你,我都喜欢得无可救药。”

    程澜的这番话令顾云尧的心彻底土崩瓦解。

    他曾经在意的,自卑的,羞耻的,怯懦的,拼了命想要掩藏的,在程澜这颗真心面前都成了笑话。

    他没想到,程澜以这种方式给了彼此最大的体面。

    “也许我不值得。”顾云尧声音沙哑,眼角有泪水划过,“但……还是要谢谢你……”

    见顾云尧哭得像个泪人,程澜有些手足无措,只好艰难地抬起胳膊,替他轻拭泪痕,“好好的,怎么哭了?我竟不知道我家阿尧原来是个小哭包?”

    顾云尧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眼眶里的泪水一串串往下落,因担心程澜身上的伤,他索性直接扑到程澜枕榻间,将脸埋进手臂,久久没有说话。

    程澜懵了,但更多的是心疼,只好轻轻拍了拍顾云尧的头,“好了好了,阿尧再哭下去床单都要湿了,到时候还要劳烦你帮我洗床单,我倒是没什么,就怕别人见了不知道怎么想。”

    “混蛋!”顾云尧抬起头轻叱,“又混说!”

    程澜见顾云尧终于破涕为笑,也跟着笑了起来,“眼睛都哭肿了。”说着,忍不住抚上顾云尧眼角的小小泪痣,语调宠溺:“不过……哭肿了也好看!”

    “信你个鬼!”顾云尧笑骂,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真拿他当小姑娘哄呢!

    “其实以前我之所以那么执拗,是因为太过没有安全感,我怕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我怕你没有那般在意我,所以我想向你走得近些,再近一些,这样,你就逃不开我了。但现在不同了,你不远万里送来的纸雁,你的心思,你的情意,我都看明白了。”

    程澜目光灼灼,眼眸明亮得像是天上的星子,映着最真实的恳切。

    “阿尧,昨晚你没有松开我的手,那么从今往后,你的这双手,我牵一辈子可好?”

    顾云尧看着眼前人有些怔愣,忽而浅浅一笑,“好……”

    “师父,您的药煎好了,快趁热喝了吧。”二人气氛正浓时,长生正巧端药进了屋。

    转头见程澜醒来,长生一脸欢喜道:“程将军,你终于醒了!昨晚师父把你背回来可把我吓坏了,你们一个昏迷一个浑身是血……”说到这里,长生忙意识到不妥,打住了话头。

    他差点忘了,师父的血是秘密,不能随便说的。

    程澜倒没甚在意,转而望向顾云尧,“你受伤了?”对了,他想起来了,昨晚在悬崖边,阿尧用匕首……是他太大意了!

    “快给我看看!”程澜忙拉过顾云尧的手臂。

    “好了,一点小伤而已。”顾云尧安抚道,转而接过长生递来的药,一饮而尽,“对了,外面情况怎么样?”

    长生道:“我已经按照师父的吩咐配齐了药方,刘大人今早将药方发放下去,应该很快就能控制住疫情。”

    “嗯。”顾云尧颔首,“城外也不能松懈,那里的病人会更多,让刘大人加派人手。还有,豫王妃的药你记得亲自送去,代我和将军问好。”

    “知道了,师父。”

    程澜见顾云尧将事情安排地井井有条,不由打趣道:“代我们俩问好?这听起来倒像是个贤内助会做的事,既然阿尧这么能干,我府里正缺个王妃,不如……

    “你再混说信不信我把你哑穴封了?”顾云尧没好气瞪了程澜一眼。

    “欸”,程澜有意拉长语调,无辜地眨眨眼,“我就是想说,这些事都由你做了,那我做什么?”

    “你这一身伤还打算做什么?先把身子养好再说。”顾云尧走到窗边,从药壶里倒了碗药。

    不等顾云尧发话,程澜自觉接过药碗,皱着眉给自己灌了下去。

    碗底的药一滴不剩,程澜龇牙咧嘴地擦了擦嘴角,随即勾唇坏笑:“我可是最听阿尧话的。阿尧说的对,我是得安心养身子,否则落下什么病根,到时候洞房花烛夜使不上力……”

    未等他把话说完,顾云尧一把扯过锦被盖在他头上,将后面的话彻底淹没。

    这天天满嘴不正经,早晚教坏小孩子。

    长生见状,早已找个借口跑出去了。

    看着师父和程将军的日常,简直太羞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城里城外的时疫渐渐有了好转,豫王妃的身子也已康复,多次想登门拜谢,可都被程澜以伤病未愈不宜见客为由挡了回去。

    “你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为何还闭门谢客?”顾云尧将程澜洗净的衣物放进衣柜,他这几日像个老妈子似的照顾程澜的饮食起居,简直无微不至。

    别的也就罢了,可程澜这伤口不能沾水,他却偏偏嚷嚷着要沐浴,顾云尧无法,只好答应每晚帮他擦拭身子,可就是这一答应让他每晚总是脸红心跳,明明是件挺正常的事情,怎么每回弄得倒像是自己在占他便宜?

    可当初主动提出照顾他的人是自己,所以顾云尧一时倒也不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