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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过后,花灯初上时方氏接待了一位重量级客人。
自曾家从长安迁徙广州,曾荣做了很多人眼中的恶事后,这位重量级客人便也落户了广州。
从一个户部主事调任为广州刺史。
户部主事在长安是个从八品的末流小官,而地方州府的刺史可是正四品下官员。
按理来说应是升迁了才对,官场中却有那么一句话:宁可屈都城小官,也莫去地方州县。
京官哪怕是一个八品小官,优越感却是地方州县无法比拟的。
地方州县年年评级,哪怕是刺史和别驾,又或是一个知县,哪怕他们前往长安后只能做个八品小官,他们也会挤破脑袋疯涌向前。
进入长安,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机会升迁。
呆在地方州县,没有极大的功绩,朝中没有人看得见你。
只有进入权利中心,才能一点一点的往上爬,直到爬不上摔得粉身碎骨为止。
曹允坐不住户部主事和他的性格有关,调至严谨的礼部才是最合适的。
曹允在刺史的位置上坐了三任,共计十二年。
年关过后评级上如果没有他的名字,第四任甚至是第五任已在向他招手。
十二年了,这是曹允第二次踏入国公府的大门。
正襟危坐的曹允显得很不自然,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求人,求的是他最厌恶的国公府,求的是一个孩童。
曹允不自然的地方非常多。
呼吸不均匀,手心冒冷汗,额头冒虚汗,眼神飘忽,都是他紧张时候的表现。
“曹公稍后,喝茶解解渴,文武马上就来。”
方氏见曹允紧张的模样,心情无比畅快,你曹允也有今天,为了不失了礼数保她国公府夫人的威严和心胸,不然她早就离席晾着曹允了。
方氏一想到今夜曹允所求之人,心情又好不到哪去了。
文武这孩子因为上次事件对她有很大的意见,不是把自己关在书房,就是在外东奔西跑,她连孩子的人影都见不到一次。
曹允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很自然的端起茶杯送入口中。
最后茶杯下落刹那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却出卖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一世公允,一世清明,都毁在了此行之上。
“孩儿给娘亲请安,下官见过曹公。”
来时的路上,曾斌觉得曹允此行莫名其妙。
曹允这个人嫉恶如仇,曾家人都不是很待见他。
一场痛骂,一次遇险,更是加深了曾家人对曹允的排斥。
在踏入国公府大门之前,曹允不会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怎如此不懂礼数,你应先拜见曹公才是,还自称下官呢,教你的官中礼数你全忘了不成?”
“天地君亲师,曹公既不是孩儿亲故,又不是孩儿老师,国公府又非官场,孩儿礼数自然不差。”
曾斌转首执礼说道:“曹公认为下官说的可在理?”
“在理,礼数一道奉行天地君亲师,男爵做得一点都没错。”曹允说道。
“下官也是这般认为。”曾斌在方氏下首位置坐了下来,笑着说道:“一向不近国公府十丈之内的曹公,今夜因何踏入国公府大门,难道又来找小子麻烦不成?”
“夫人可否允许老夫与男爵私下说几句话?”曹允转向方氏拱手说道。
“曹公请便。”方氏起身经过曾斌身边时,压低声音说道:“不可鲁莽。”
曾斌笑眯眯对方氏点了点头,方氏瞪了他一眼才施施然离开肆厅。
曾斌看向曹允,方氏的担心是多余的,鲁莽这种事他从来不做,也不敢在曹允面前做。
怎么说曹允也是一州刺史,真真正正的四品官员。
惹怒了曹允谁都讨不了好处,哪怕他手上有皇帝的旨意。
但圣旨仅是针对梅岭而已,对曹允构不成威胁,曹允却能暗中给他穿小鞋子。
这段时间陆真每一次调用信天府的官员,曹允都没有使绊子,他已经很感激不尽了。
“老夫不是来找你麻烦,你也没什么麻烦可让老夫看得上,今日老夫来国公府是有求于你。”
奇闻啊。
曾斌心里大叫了一声。
冲曹允肯开口求人这点,就算他话里行间还是那般古板不怕事不给人台阶,曾斌心里却已经对他所求之事的成功率提上了十成。
“曹公请说。”
“第一件,上次倭国人事件,老夫做了很多有违纲德的事情,单是送入国公府的钱财就有四万一千零八百贯之多,利用手中权力送往聚方村的粮食也有三百多石。老夫与你国公府向来八字不合,也不祈求国公府原谅,国公府有什么怨恨尽管冲老夫来,聚方村的百姓是无辜的。”
“你确实该死。”曾斌扔下了这句诛心的话。
曹允双手微颤,好一会才强自镇定下来,点头说道:“曾家香火若断在老夫手里,老夫百死莫赎。”
曾斌摇头说道:“下官说的并非我受伤这件事,而是曹公您根本就不是一块当官的料,是同情心蒙蔽了你的双眼,才导致事态越发展越严重。
为民是好,但若民大量伤亡,曹公又作何感想?
据下官所知,整个广州真正在做实事的只有陆别驾一个人。很多政务您根本不通窍,就比如断下官遭遇女刺客这件事上,您就没有陆别驾做得好。”
曹允同样摇头说道:“你错了。”
曾斌似笑非笑说道:“下官错了?愿闻其详。”
“并非老夫不精通圆滑之道,而是老夫不屑为之。在长安做吏部主事这些年,老夫见过太多此类因圆滑而丧失纲德的事情,因一件小事而惨遭灭门的比比皆是。
你以为老夫真不敢用权利压制国公府放走老夫妹妹一家人吗?哼,国公府的手段老夫知道,但老夫只需用一纸文书,从广州城前往南诏这条路上,没人敢碰老夫妹妹一家一根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