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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颐道:“我家大长公主生前很喜欢与圆觉大师聊天,而圆觉大师年轻时候周游天下,连西域也去过。他老人家还有一本记录着自己周游列国的册子,内中就记录过这种症状。大约是说,有人原本康健,忽一日病倒昏迷,全身上下无伤痕,却卧床多年,只面有病容,眼珠内瞳孔缩小,全身肤色不变,但各处血管皆有隆起之状,而老王爷如今病卧多年,瘦成了皮包骨头,故而血管隆起也不奇怪,真要把脉也查不出什么,甚至于验毒血液里也验不出什么,故而只当生了怪病,令患者家人束手无策。”

    她说话的功夫,谢懿已经上前去,轻轻扒开老王爷的眼皮,果见瞳孔缩小,与老王爷生病之前大异,顿时颤抖不止:“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颐道:“我当时跟在大长公主身边服侍,她在宫内受了老臣子的气,又自小在报国寺长大,便回去向圆觉大师诉苦,说真恨不得这世上有一种药,让这帮老奸巨滑的臣子们喝下去一睡不起,这辈子永远醒不过来。圆觉大师为了开解大长公主,便说起这世上的奇药,说是西域有种奇药名‘大梦不觉’,其实是一种蛊毒,乃是西域有个小国的公主为了留住变心的驸马,请国内大巫炼制,给驸马服下之后,驸马便在床榻上睡了一辈子,再不曾离开她。”

    “当时,圆觉大师游历至此,觉得神奇,而他一向于医术之上精研,便打着中土高僧的名号亲自去见识了一番‘大梦不觉’,为着求到方子与解法,还治好了公主心口疼的宿疾。”

    “大长公主跟圆觉大师说说话,大师说他倒是知道炼制的法子与解法,只是一则自己于西域蛊术不懂,他又是出家之人,不便杀生害命;二则公主犯了贪痴之念,强求无益,他才学了破解之法。后来便将此事当笑谈讲给大长公主听。”

    “你可知解法?如何解?”谢芷枫已经忘了自己心心念念要驱离吴女离开自家弟弟:“你快说说,只要能办到的,就算打破头我也替你办到!”

    江颐被二郡主握着手,只觉得手骨都要被她捏碎了,暗暗心惊她果然出自将门,手劲之大远非寻常女子可比,遂耐心解释:“二郡主,此事急不得,我须得再观察数日,才能确定老王爷这是不是真中了‘大梦不觉’之毒。那蛊虫每夜三更天必要在老王爷血脉之中游走,若外面动静太响则蛰伏不出,还是再等等吧。”

    姐弟三人闻言,皆提起一口气,既盼着吴女所说是真,又怕希望再落空,皆怔怔立在老王爷床前不语。

    当晚,老王爷房内众仆尽皆被遣出,谢懿亲自扒开老王爷全身衣裳,只留一条亵裤,并在床四周燃起一圈明烛,姐弟三人连同江颐一起守在床边。

    三更鼓过,老王爷全身血管并无变化,然而胸口却悄悄鼓起一块,而那块果然如同江颐所说,开始在全身血脉之上游走,因着江颐叮嘱,姐弟三人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眼睁睁看着那块鼓起在全身游走,与此同时,老王爷眼皮底下眼珠子竟有转动的迹象。

    谢懿紧紧握着江颐的手,谢芷枫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另外一只手还掐着弟弟的胳膊,唯独大郡主还能稳得住,极力克制着自己发出声音。

    江颐的手被小王爷捏的生疼,暗骂这姐弟俩都是同样的毛病,非要把别人手骨捏碎才罢休,却又不敢弄出声响,以免惊动了这蛊虫。

    直到一刻钟之后,蛊虫似乎游走得累了,才慢吞吞又爬回心脏。

    谢芷枫喜极而泣:“总算知道了父王的病因!”她去推形同雕塑的大郡主:“长姐,长姐——”才发现大郡主肌肉紧绷,已近失声状态。

    谢懿也好不到哪去,紧握着江颐的手,忽一把将她扯进怀中,紧紧搂着她,发出由衷感叹:“叶儿,你就是本王捡来的宝贝!”

    这次谢芷枫没再反对,且态度大改,也不管江颐瞧没瞧见,深深向着她施了一礼:“还要仰仗陈姨娘替父王解毒,先前有无礼之处,我向你赔礼道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江颐好不容易从谢小王爷的怀抱里挣开身,神情凝重道:“二郡主先别忙着谢我,此事我还得先说清楚。老王爷病卧在床多年,也就是说,蛊虫为了活命,一时半会也不会把宿主折腾死,如果让老王爷继续这样昏睡,大约还得六七年才得解脱;但是若强行杀死蛊虫,老王爷虽能清醒,但大约……也活不长了。他的身体已经被蛊虫伤害太深,若无蛊虫续命,就……”

    三姐弟瞬间明白了她的顾虑,不禁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此事还要请三位细细商议斟酌才是,我先告退了。”

    江颐回房休息,直到很晚都没听到小王爷的脚步声。

    她心中有事,睡得不甚踏实,辗转反侧许久,才迷糊了过去,直到被外面的打斗声吵醒。

    也不知道小王爷昨晚有无休息,却一大早在院子里与萧重练剑,当她推开窗户,他似乎立即便察觉了,过来跟她打招呼:“叶儿早,昨晚睡得可好?”

    不知为何,江颐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关怀,她猜那是因为老王爷的缘故,反问道:“小王爷昨夜未眠?”隔着面具也瞧不见他不知带没带着黑眼圈。

    “没睡着。”谢懿未曾隐瞒:“不但是我,便是长姐二姐都未睡着,我们三人在父王床前守了一夜,至今未曾下定决心。”

    江颐其实很能理解他们的犹豫,解蛊的话老王爷活不了多少日子,若是不解的话躺着也还有六七年活头,他们是要清醒一阵子的老父亲,还是时时得见昏睡着的老父亲,也着实为难。

    “这事不急,不如先放一边,反正过两日也要到皇帝陛下的圣寿了,小王爷不如先办这件事。”

    谢懿也知道她的建议不无道理:“我们商议了一夜,也只能如此了。二姐今日要回侯府去,长姐倒是方外之人,不必进宫祝寿,这些日子便守着父王,等陛下圣寿过了再说吧。”

    听涛院内老仆原先已经见识过小王爷宠爱吴女之事,原还想着经过二郡主昨日大闹之后,小王爷许会收敛许多。

    谁知清早起来,小王爷在吴女窗前练剑,听得吴女起床,便围着她转,那模样恨不得要将吴女揣在自己荷包里才作数。

    反而是吴女恃宠而骄,对小王爷表现的爱搭不理,还埋怨小王爷:“你手劲太大,离我远点。”昨夜骨头差点被这位爷给捏碎。

    “我昨晚太过激动,叶儿别恼,我往后定然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