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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西一条林间小路,清静,幽远。

    两个人,一头牛,缓缓前行。

    老人斜跨在青牛背上,举起紫皮葫芦饮一口酒,笑呵呵问:“年轻人,你胆魄过人,身手不凡,师承何人呀?”

    白一男望向前路,略作沉吟,道:“老人家,实不相瞒,老七倒是教了我一套拳法和剑术,却不让我拜他为师,说我能有如今造诣,不是因为他教授的拳脚和剑法,而是天命如此。”

    哦?老人兴致盎然,道:“怎么说?”

    白一男说:“我觉得大概是老七怕万一日后发生什么变故,牵累与我,所以才不让我拜他为师的,毕竟老七曾为镖师,却弄丢了镖,结了仇,日后若被仇家遇见,定不会善罢甘休,我若是他弟子,会有性命之危。”

    “只是一个镖师教授习武?”老人心有疑惑,却并未开口询问。

    尘世间的镖师,传授少年拳脚和剑法倒说得通,可又怎能帮其踏足修行门庭,顺利晋入初窥丹玄?

    少年体内蕴藏的气息,极似浩然气,天下能有此气机者,肯定与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莫非少年口中的老七与那个家伙有什么牵连?

    老人越发对少年及少年口中的老七感兴趣了。

    他不问尘世,甚至于远离方外太久了,今日与少年偶遇,甚觉投缘,竟不由自主生出一个念头。

    此念若然实现,将来被那个家伙知晓,说不定会被气的七窍生烟,毕竟那家伙从小就很暴烈。

    当初还是很喜欢那家伙的,可惜让人抢先一步夺了去。

    更重要的是,老人也想在这棋局上布下一子,既然你们都已入局,老子我闲着也是闲着,真以为老子我只是无为呀?

    老子虽无为,更无不为!

    一念既起,老人不强求,亦不克制,一切顺其自然,更相信必将水到渠成。

    “前面就到了!”少年抬手一指,说道:“那便是我们寄宿的破庙,吴婶烙的饼子,冯老头炖的杂烩菜,只要吃上一口,定会满嘴留香回味无穷的。”

    老人放眼望去,一座荒废的破庙隐现于林木之间。

    这是一座土地庙,曾经定然香火鼎盛,否则也不会有此规模。

    庙门破败,院墙只剩残垣断壁,大殿的屋脊早已塌陷,两边的耳房用茅草修缮了屋顶,显然是有人住在里边。

    整座庙宇,远看残破,走进其间却干净整洁。

    老人笑呵呵道:“你救了老朽,本该由老朽请你吃顿好的以表谢意才对,不料却还要叨扰于你,真是惭愧呀!”

    白一男一摆手爽朗道:“哎,老人家不用这么客气,只要你不嫌弃就好,再说了……”

    少年若有所思,道:“今天我们能顺利出城,应该与我关系不大。”

    老人半眯的双眼忽然睁大,心道:“被看破了?以这小子的境界,不能啊!”

    于是,他的眼睛又快速眯起,假装茫然地笑问:“你今日救下老朽,大显神威,有目共睹,怎能说与你关系不大?”

    白一男轻轻摇头,说道:“梁甫在整个琢麓城都威名赫赫,我当时都想要和他以命换命了,甚至觉得即便换掉我的性命,怕也不能将他如何,最多只能给老人家你创造一丝出城机会,可是……”

    他停下了脚步,想了想又说:“当我看到梁甫一刀劈下之时,忽然察觉到有一种神秘力量出现,并且束缚住了梁甫刀上的力量……”

    少年皱起两道剑眉,思索着,仿佛难以把当时的情况说清楚。

    “那种力量,也许没有改变那一刀的力度,没有减缓砍下的速度,但却让那一刀的意思变了,变得萎靡,变得再无半点锐气……”

    白一男仿佛忽然明白过来,眉头舒展,眼神明亮,坚定地说:“对!就是缺失了刀意!虽然刀还是刀,但是缺了那种凌厉的意境,就没什么威胁了。至少在我面前毫无威胁!”

    老人笑呵呵听着少年言语,轻捋颚下几缕胡须,满是赞赏之色。

    他当然清楚,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但却施展神通屏蔽了天机,只是没想到竟还是被这小子给察觉出的端倪。

    当时老人施展圣人以上方才具有的神通,拘梁甫元神离体,困于大法力开创出来的一片隔绝空间之中。

    在这圣人自创的隔绝空间内,生杀予夺,随心所欲。

    梁甫想必也是知道的,否则就不会瞬间崩溃,惊慌失措,哭天喊地。

    老人自然不屑于杀他。

    方外之辈,不问尘世,算是天下一道基础规矩。当然他也可以不守这个规矩,只是为梁甫这么一个小小渣子就破坏规矩,传出去太丢脸。

    梁甫虽是一只脚踏入了修行门庭,但仍旧只能算作尘世中人,离方外还有很遥远的境界差距。

    “梁甫威名赫赫,你这个少年却敢于挺身而出,甚至不惜用换命的法子,也要助老朽顺利出城,着实令老朽感动,同时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毕竟贪生怕死当算人之常情。”

    灰袍老人这番话,语气上轻描淡写,实则意味深长。

    白一男却不以为然,很随意的说道:“小时候,我生活在山中,山里的路险峻崎岖,走山的人有很多就因为道路不平摔死在山里,于是,我爹便进山修桥铺路,想着能让山路更好走一些。”

    “记得我爹说过,若有沟壑,当填平,若遇峰嶂,则开山,只为前行者,创出一条坦途。”

    “后来一场洪水冲毁了村子,全村人都死了,我侥幸被冲到琢麓城外的河岸边,才保住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