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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怀市也不能停留太久,老草医对冯书记的病症虽然是第一次见,却脱不开血脉和神经方面的病变,用了几味药,让冯书记有了轻微的感觉,杨滔让老草医留下,自己和张静回凤城。

    到了九月中旬,凤城权力机构就行动起来,二十七个流失到凤城外优秀生的家长,无一幸免地受到相应的处理,有工作单位的,单位通知他们到偏远乡镇或偏远村组去锻炼,美名为工作需要。被处理的人和进行处理的人都知道原因是什么,可借口却很堂皇:工作需要。

    这些人心里是有准备的,可真正落实后心里却不甘,多少人胡作非为贪赃枉法都没有受到惩处,而他们不过是因为子女的读书,选择了到外县就有这样大的罪过?从商的那几家,眼看着工商和税务的人上门来查,凤城的经济正处在起步时期,哪有这样规范的?工商和税务就搬出条款规定来,或整顿或罚款,可隔壁邻家的商铺,那些工商和税务却视而不见。心里上的不平衡,使得这些人觉得凤城县领导在故意整人,而且做得那么绝决。一开始都没有作声,处理后这些人却开始联络。

    杨滔在八月中旬交给唐金强的那份对米夺乡干部调整推荐表后,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到九月底,唐金强把杨滔教叫自己办公室里,两人的办公室就相邻着,杨滔折身就到。杨滔坐下后,唐金强说“今天我们来商定下米夺乡的干部配备,这么久没有给他们调整好,拖久了会让他们的工作比较被动。我草拟了一份名单,你先看看,也谈谈你的观点吧。”

    走上前,接过唐金强递来的名单,坐回自己先坐的椅子。唐金强坐在办公椅上,从杨滔的角度看他那种雄视的滋味有些浓,也不像平时那般透着亲和心里感觉不妙,不过,只要唐金强对高级中学那边工作的态度不变,其他的杨滔都不想争什么。想到这里心里一宽,觉得唐金强给自己压力也不过是要自己屈服于他的意志。坐到沙发上后,杨滔觉得自己的脸色应该变得轻松了,才看那名单。果然,米夺乡的书记调成了龙艳霞,滕韬是乡长,而张超不变,另有两人调成副乡长。杨滔见张超不变,一时不知道怎么样给张超解释才好,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说。

    “怎么样?也谈谈你的看法。”唐金强说,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真想听杨滔意见的意思。“很好,这样调整才会更有利于工作。”杨滔说,语调真诚,像是自己没有想过米夺乡班子调整的事。唐金强或许准备了不少措辞,见杨滔这样说那种压迫就渐渐收起来。说“其实,对米夺乡班子的调整,最有发言权的人是你才对,只是你平时关心得少了。”唐金强说。

    “唐县,论对下面干部的熟悉和了解,又有谁能像唐县这样了解深透?这不仅是工作经验,我看是独具慧眼,不是后天修养能有这成就的。”

    “哪有这么神奇,等你接触的人多了平时又多留意,同样能做到。那米夺乡的班子就先这样定了,让组织部走一走程序,你去宣布吧。”唐金强说。作为三方势力的之一的总领,对下属说什么都是指使的心态,杨滔目前还没有达到贾凌云、田瀚他们的地位,与田刚他们的地位相差不多。

    杨滔自然应下,不知道是不是该走了。犹豫着站起来,把名单还给唐金强,唐金强没有接,看着杨滔说,“这几天,高级中学改革遗留下来的后遗症你就安心去处理吧,等米夺乡稳定后,那边的事就交给他们去做,你安心督促高级中学这边的工作,千万放松不得,也要与省城多联系。高级中学改革县里承担的责任太重,只要出一点差错,这几百优秀学生会要我们负责的。他们的家长也不会放过我们。”唐金强说着,先轻描淡写的把米夺乡的事交待一句,接着却搬出高级中学改革来,说得很重。

    杨滔却听出来,唐金强是想用高级中学的事来掩住杨滔的注意力,要杨滔轻松的应下自己的话。所要掩住的,实际就是米夺乡那对雀儿沟村优质煤的控制,要杨滔交出去,让杨滔与优质煤分开。杨滔要是真放手了,不仅是自己损失不少收入,更为要命的是,杨滔准备用米夺乡优质煤产生的效益,作为对高级中学资金的后备储备。县里要是一旦不肯划拨经费,就要用这笔钱来填补。要是真被唐金强收走了,今后岂不是真的束手无策?对县里能不能划拨经费,就像田春他们一样,杨滔也是抱着怀疑心态的。这时却要先应付过去,不能让唐金强觉察到自己已经察觉。“唐县,那我拿这名单给向部长?”

    回到自己办公室,杨滔还在想怎么样来应对,唐金强会不会当面直接要自己交出那权限?龙艳霞是怎么样的人,杨滔说不上太了解,也知道她心中已经种下对自己敌视的种子,只要唐金强一扶植她,马上会站到自己的对立面。要是唐金强让龙艳霞来接管自己这一事务,她看到其中的利益,还会有什么犹豫?米夺乡的优质煤至少还有几年兴旺,排除自己的私利,总能拿这些利益要挟县里的一些领导,他们是宁愿多花费财政经费,也不肯让自己这些隐藏的收益受损的。可现在怎么应对?杨滔想打电话出去,又担心唐金强会监视自己,要是引起唐金强的防范,今后自己会更难过日子的。

    打开电脑,到网上随意看些东西。总要到外面后才能打电话,雀儿沟村不一定会接受龙艳霞来管理,自己大可利用这一点。这次,自己也不像黄强那样被掀翻了,而自己与雀儿沟村的支书关系已经跨越了利益这道坎。杨滔自信能够拖住,只要拖住几个月,一些事情就会发生变化,譬如,县里领导对高级中学的经费从心里认同后,划拨就会成为一种心理定势行为,就会没有人拒绝。

    凤城里那些被处理的人,拖了十几天都没有按照组织上给的去向而动。有的干脆不上班,有的就称病请假,连到怀市大医院检查的证明也都准备齐着。这些事,唐金强已经点名要杨滔去处理,可哪一个是好处理的?不是一家一户,而那些人像沟通好了似的,都采取相同的软姿态来应对。只要这部分人没有动,没有去新岗位上班,就会为明年高级中学招生带来绝对的打击,这是勿容质疑的。

    从唐金强那里接到任务,杨滔先找张恒准。张恒准是县常委里唯一参与高级中学改革小组日常工作的常委,其他人口中虽说大力支持改革小组的工作,却不会参合进来,总要等果子成熟了再进来摘取。张恒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把政协副主席找来一起商量,要怎么样采取措施才好。三个人到政协去集中,那里不会有什么外人来打搅。到政协后见到副主席,说了来意,副主席说,“把田春找来,他对学生的具体情况了解得多些,我们知道的都是些表面的东西,要做具体工作还是要掌握具体的情况。”

    田春很快就到,见几位领导在,先把高级中学开学后的情况做了汇报,势头算是不错的,教师和学生积极性都旺着。田春说到这里,看着杨滔说,“杨县长,县里答应的钱还没有到位,第一个月学校可以先垫着,可就学校那点钱撑不了两个月。”

    “这么方方正正一个人,想不到也很会哭穷。”杨滔指着田春笑,张恒准和副主席也笑起来。

    “杨县,没有钱高级中学那批人还不把我给分了。”田春知道找杨滔说也不一定起大作用,可向县里讨要是杨滔的事,自己也只有跟他说。

    “看你,张部长是县常委中的一员,有他在这里坐镇我们两还担心什么?”杨滔说。

    “都不要说得轻松,我有多大能耐自己清楚,县里要是不给划拨,到时我们一起去哭要。会哭的孩子总会多有些奶吃,使出所有的本事也要让他们兑现。今天我们还是先讨论这棘手的事,田春,把你找来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也更详细的了解这些人的情况,然后定出个可行有效的措施来。”张恒准说,作为扮演黑脸的人,张恒准的个性还是不够理想。

    坐下来讨论权衡,都认为对那些家长要是就这样让他们混过去,明年高级中学就不可能像今年这样招到优秀生了,而已经进了高级中学就读的,也怕在下期就会流失。这种情况一旦发生,高级中学承受这样波动后局面会比原来更糟,再也难崛起了。认识到这样的严重性,杨滔觉得整理出一份材料,以高级中学改革小组名义书面进行汇报,并请求县委县政府对那些人的处罚进行逐一落实到位。或许是汇报材料上说得比较透彻,对后果分析较为全面,县里主要领导也不想看着高级中学就这样沦落,又召开了一次常委会,杨滔没有参加。落实处理的文件下达了,可以用严厉来形容。

    文件下到相应的单位,规定对这些人的处理,十五天之内再不到新的岗位报道上班,就作为自动离职处理,到期后以文件的形式作出离职说明,今后在凤城都将不再录用。

    周全是从县粮食局办公室调到偏远的土坳乡粮站,粮站实际上只剩下一个名,职工虽然有,却都自食其力在市场里打滚看自己的经营能力。粮站到九十年代末,以前的辉煌一下子黯淡,现在比那些经营粮食的商贩还不如,没有了保障又没有多少经营能力,连那份苦不少人都承受不起。粮站的职工里,有一部分人和无职业人一样生活维艰。周全的岗位调到土桥乡粮站后,土桥乡粮站本身就没有什么岗位,只剩下一栋房子,而且早几年就租了出去,就剩下一个空有名的机构。连一个栖身之所都没有,想到土桥乡租一间房子住都要到比较偏僻的地方才行。周全到土桥乡半天,就打电话要徐慧打车去接他,下午后已经没有回凤城的车辆。徐慧到土桥乡后,开车转了一圈,见土桥乡落后与破烂样子,想到周全会在这样的地方呆着,没有什么具体的事做,就算是作为粮站保留的人员,一个月也没有两天的事做。工资还说不上,最多只给百分之六十,徐慧眼里的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回家去,大不了不要这份工作,也不能让你受这份苦。”

    两人回到凤城,坐在自家装修很好的客厅里等周政来,对周全是不是要去土桥乡,就算决定不去也要找周政商量。周政相对说来见识和交往面都要宽广得多,对大事的把握能力强,家里有什么大事要决定,徐慧都会让周全把周政找来商议。周政到了,徐慧把自己在土桥乡见到的情况说了,自己决心不让周全到那里去受那份罪。“周政,要是坚持不去,他们会不会真开除你哥?”

    “他们不说开除,而是说离岗。现在粮站哪有什么具体岗位?但他们要这样找借口,却又说得上。”周全说。

    “那就不要这工作了,反正也没有什么钱,那点工资自己吃饭都不够。做什么不能找回那点钱?就算不去找,帮我看着店子也不止那点。”徐慧性子急,个性又有些强梁。

    “工作丢了,那退休后怎么办?粮食系统的人都这样想的,现在挂着这工作,虽然没有什么钱,却可指望退休后有一份稳定的工资。”周全说。

    “真的要开除公职也不是那么容易,县里的土政策还算不上法规,更不是法律。目前这样的人员二十多,其他人都肯听从县里摆布?总有人会去闹的,到时大家一起舆论就壮大,至于结果现在谁也看不到。要是明年政策又变了,还不得纠过来?大哥,照我看就像嫂子说的,在家里一段时间,你请假也好生病也好,总之不去就是。”周政说。